阿修羅神國有愛入主帝位,場中局勢為之大變。
神國一開,妄機宜瘋狂殺戮,欲要徹底統治阿修羅道的天魔!
江遮緩緩抬眼。
六道天魔,本來就是從六道誕生出來的魔念,而阿修羅魔,是六道天魔中最驍勇善戰的一支,當它被阿修羅帝徹底鎮壓,天魔就相當於失去了左膀右臂。
作為十洲三島仇人名單的常客,妄機宜是最難啃的一塊骨頭,因為他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
所以,阿修羅魔淪陷是遲早的事情。
“很……麻煩啊。”
江遮吐了一口氣。
江遮抬腳要走,被江霽攔住,後者正要抽出掌中妖刀。下一刻,另一道紅影出現,她很自然擋在江霽的身前,壓住他的手,“先彆用這個,天魔對血腥氣很敏感。”
昆山玉君微微一怔。
好像,每一次,她都這樣義無反顧擋著他。
他垂下了眼。
剛才,他很不對勁,尤其是看見她抱了那要稱帝的老家夥。
她抱他做什麼?
那老不死他都要入主帝位統治修羅道了,他舍棄她了,也不能給她生孩子了,她為什麼還要抱他?要知道她抱自己,都是建立在她有求於自己的份上!
緋紅眼都不轉,氣息沉穩。
“天魔最愛吞噬元神,你把一一二二三三四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九九都看好,彆讓它們弄碎元神,趁虛而入!”
那些瘋狂的、怨恨的、不安的,隨著她這一句煙消雲散。
她承認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了一一二二三三四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九九是她的孩子。
她在意的還是他們。
江霽抿唇,“那……十一怎麼辦?”
緋紅轉頭。
“什麼十一?”
江霽看著她,說了一句,“你是十十。”
緋紅似乎知道了什麼蛛絲馬跡,從他的臉往下移,落在他的腰腹上。
她吐字,“又有了?”
昆山玉君冷淡點了點頭。
也許是緋紅盯著他有點久,江霽不太習慣彆過頭,慣常夾槍帶棒的嘲弄語氣裡透著一絲扭捏,“你一次就中,與本座無關。”言下之意是,我可沒有故意要生你的孩子,是你自己讓本座懷上的。
掌門以及長老們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神色恍惚。
他們還是低估了師祖能生的程度。
緋紅許久沒說話,昆山玉君的內心又經曆了一場動蕩,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淩厲冷漠,“你若不要,本座現在就廢掉——”
她側過身,臉頰貼著。
“照顧好十一,彆讓她受傷。”
那玉白色的耳垂被她含入兩瓣丹唇裡,夾雜著幾縷淩亂的絲發,從小雪山融化成了一江春潮,又潮濕又旖旎。昆山玉君的耳朵最是敏感,也是緋紅最常玩弄的地方,每一次都讓他情動至極。
昆山玉君就像是一頭被叼起後頸肉的狸奴,安靜順從得不可思議。
緋紅聽見男人低低嗯了一聲,作為嘉獎,她捏了下他的手,“我會保護好你們父女的,還有我們未出生的小十一。”
比唇舌更溫熱的,是她的諾言。
天帝紅袖揚起,昆山玉君被緋紅送到了女兒們旁邊。
“父親,您沒事吧?”
她們小心翼翼扶著他,目光又好奇又渴望看著他的腹部,不敢相信這裡竟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女兒們謹慎探著父親的口風。
“我們是有了弟弟妹妹嗎?”
昆山玉君並不隱瞞她們,“應該是妹妹,你娘小名是十十,所以她是十一。”
他說得坦坦蕩蕩,果斷利落。
要說頭胎,實在是令人崩潰的,昆山玉君什麼都不知道,兩眼一抹黑,被迫去接受、適應、忍耐,神經緊繃到了極致。好在經過了胎動、孕吐、產女、喂奶、坐月子等等令人絕望的事情之後,昆山玉君已經平靜到超凡入聖了。
都不用說福生無量天尊了。
至於世人的異樣目光,那就更不值一提了。
對於自己再懷一胎的事情,昆山玉君這次隻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去消化,然後從容養胎。本來他想在道侶大典之後再告訴她的,但天魔來勢洶洶,讓一切都變得不確定起來,江霽便決定提早告訴她這個消息。
她的回應……他很喜歡。
紅九第一個清脆拍掌,兩條眉毛快活得要原地起飛。
“好!妹妹好!這樣我就不是最小的啦!”
紅六斜了一眼,“你高興什麼?有了最小的妹妹,最受寵的可不是你了。”
紅九擺了擺手,笑嘻嘻地說,“這算什麼,我都受寵了十七年,該我寵妹妹啦!”
眾女都很高興。
而作為老大的江紅一則是比她們思考更多,她一方麵為父親懷孕而高興,一方麵又為母親對陣天魔至尊感到憂慮。
“娘親……能行嗎?”
江紅一蹙眉,“為何不是阿修羅帝對陣天魔至尊?”她很是不解。
妹妹們麵麵相覷,也安靜了下來。
在姑娘們的潛意識裡,阿修羅帝妄機宜是她們的師公,天魔至尊江遮是她們的師伯,而這兩人又是師徒關係,師尊對徒弟有著天然的等級威壓,贏麵也會更大一些。她們很少看到緋紅出手,也很難想象她能淩駕於江遮之上。
畢竟按輩分來說,緋紅是江遮的師弟妹。
“不必擔心。”
出乎意料的是她們的父親,他凝視著那一襲紅衣,很堅定,也很清晰地說,“你娘親會贏的。”
江霽雖然被勒令緋紅不許參戰,但他注視著場中局勢,在最恰當的時機,手掌翻覆,眾人足下的萬象春棋盤發生翻轉。
一枚棋子落在了緋紅的手中。
白棋。
古棋盤之上,白方先行,因而江遮被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
這是江霽為緋紅爭取來的一分優勢。
緋紅指尖挾著一枚白子,“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
“啪!”
白子落下,滔天巨浪將江遮攜裹。
隱隱約約聽見她輕笑一聲。
“多情春庭月,讓你享受一下紅塵滋味。”
紅塵滋味?
一片桃花落下。
江遮站在桃花樹下,手腕則是纏了一段紅線,隨之望去,那根紅線延綿不絕,沒入桃花深處。
“找到你啦,我的小夫君。”
身後有人捂住他的雙眼,笑聲甜蜜又清脆。
他扯下手,往後一看,少女的麵目起先是模糊的,像是澄澈的月光籠罩,看不分明。
她牽著他,走過春秋四季。
在驚蟄的時節,雨水充沛,春雷陣陣,她踮起腳尖,給他捂住耳朵,取笑他膽小怕雷。夏至之後,紅蓮都開謝了,她則是搗碎蓮花,做了一盒唇脂,招招搖搖問他好不好看,最後全被吃進了他的肚子。霜降,蘆花飛揚,他們睡在蘆花深處,指縫裡一抹清涼的光。
到了大寒,他們在爐子前炙肉,他偏頭看她。
麵目,清晰了。
鴉羽般的彎彎小山眉,唇珠嫣紅飽滿,那臉頰被爐火映得紅撲撲的。
“夫君?”
她轉過頭,笑得活色生香。
而江遮低頭一看,身上不知何時纏滿了紅線,最上麵的一根,已經纏上了他的脖子,勒出了細微的血痕。
“鬼門十三針,鬼封。”
刺啦。
桃花飛散,紅線崩毀。
而江遮舌尖中縫多了一根銀針。
他撚著細針,輕輕拿下,麵前沒有桃花,也沒有少女,而是一座被擺弄的星羅棋盤。江遮若有所思,“多情春庭月,原來如此。”
也在刹那之間,風浪碎開了醫家聖君的錐帽,他的頸骨被人捏住。
“抓到你了,我的小夫君。”
跟少女一模一樣的語氣,少了天真與撒嬌,多了滲人的血腥。
江遮很淡定,“你確定要殺我?”
錐帽破開之後,赫然是一張黃金四目的巫祭麵具,既有神性的神秘璀璨,也有鬼道的陰沉凝重。
而緋紅的回應是——
“刺啦!”
至她掌心飆射而出,數不勝數的紅線穿透他的頸骨。
滴答,滴答。
鮮血蔓延開來,將她整隻手染得鮮紅。
不少人關注著這場天帝與始魔的戰爭,他們沒料到,僅是一個眨眼,白子落下,天魔至尊就被紅線穿透喉骨?
……結束了?
像是琉璃碎裂的聲音,江遮臉上的黃金四目麵具隨之脫開,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不可能!”
人們驚呼不已。
哪怕是這張麵孔銷聲匿跡了多年,他們依然記得曾經那個風流俊雅的公子。
昆侖五子,應不識!
一束日光照射進來,應不識猛然睜大眼,“怎、怎麼……是你?咳咳——”
方才他被天魔碑吸了進去,又被九個中位天魔圍攻,他一一殺死之後,突然靈府動蕩,神識昏暗,再一睜眼,就是脖頸一痛,紅線穿透皮肉。而他麵前,站著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恨極,痛極,又割舍不下的人。
“不……這是夢,一定是陷阱……”
他掌心一翻,捏住了縛花雨。
卻聽得她說,“你已經被始魔附身,我要清除它,你也必死。”
她的瞳孔被日光照得很淺,近乎透明。
“所以,你有什麼遺願?”
應不識愣了一下。
天帝淡淡道,“你打不過我,注定會死,還不如我親自動手,全了你的體麵。快說,有什麼遺願。”
他喉嚨不住冒血,窒息感越來越重,連她的影子也模糊不清了。
應不識最終緩緩鬆開手,任由縛花雨從半空掉落,兵器自動解體,紅雨紛飛,一枚枚桃花鱗片飄滿了棋盤。
“我……”他喉嚨咕嚕了一下,嘶啞地說,“想你,哄我。”
像哄鄭風生一樣。
他死得,可真是快活啊,不用再為家族負罪,也不用再站在她的對立麵,還得到了下一世的許諾。
說不嫉妒是假的。
她先選擇了大師兄師雪絳,又選擇了五師弟樓撼星,隨後就是三師兄鄭風生……何時才能輪到他?也許永遠都不會輪到他了,她已是天帝,要什麼美人沒有?應不識的眼皮漸漸沉重,四周是桃花的香氣以及潑天的血味。
他眼底多了一片紅與玉白。
她捧著這一顆染血的頭顱,輕輕啄了一口他的嘴唇,聲音溫柔得令人心碎,“是這樣哄你嗎?”
應不識怔怔落淚。
“……是。”
他閉上了眼,身軀化作萬千情絲,在她身邊盤旋,小心翼翼纏上了她的雙足。
而緋紅掌心一痛,那顆頭顱脫手而去,又重新化出了一具身體。
應不識閉眼的臉龐駭人般起伏著,像是青筋蠕動,噗嗤一聲,鑽出金線,密密麻麻地交纏,又織成了新的黃金四目麵具。江遮聲音如常,“如何,還要繼續嗎?你每殺一個我,就會有你在意的人死去。”
眾人不寒而栗。
他們……會成為六道天魔下一個替死的獵物嗎?
而緋紅舔著指尖的血,從臉頰到舌尖,都是紅得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