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箭齊發,箭雨如瀑。
殺機席卷而來。
女婢裝扮的房日兔被氣得心口發疼,她抽出長劍擋開,遷怒謝柏翹,“這就是你魅惑人家三年的結果?!”
哪有人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的心上人射成紅彤彤的小刺蝟!!!
病美人無辜眨眼,慢聲細語。
“你說的嘛,我是美貌廢物,除了臉一無是處。”
他嘴上這般說,手下可半點都不慢,脫下狐裘,一個飛蕩,將箭矢都裹入其中。
“叮叮叮——”
箭矢嵌進了兩人的腳邊,濺起塵泥。
房日兔怒道,“我沒說過,我心裡想了一下而已!”
謝柏翹虛弱道,“是這樣的,我使用了讀心術,聽見你說了。”
“哈?讀心術?你他娘的放什麼狗屁!”
“噓,太粗魯了,難怪畢月烏至今還不娶你。”
“臭狐狸你找死!!!”
烏律簡直被這兩人氣死,現在是什麼情況,是你們在聊終身大事聊到內訌的時候嗎?!
謝柏翹抖了一下狐裘,箭矢被他頃刻反彈回去,烏律還期望著這病公子是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結果他一個咳嗽,那利箭飛到半路就沒勁了,天女散花般紛紛揚揚落下。
很好,一個沒中。
謝柏翹歎息道,“這不怨我,實在是沒力氣了。”
房日兔逮住機會,狂踩他的臉麵,“你放屁!你被/乾的時候怎麼不說沒力氣!”
謝柏翹欲言又止。
“……兔子,烏鴉是不是不行?”
不然你怎麼會問出這中欲擒故縱的蠢問題?
房日兔神色陰森,怒吼道,“你最好閉嘴,不然我把你推出去,當著你的心上人的麵兒射成馬蜂窩!”
謝柏翹唇色慘白,痛苦不已。
“彆,這樣死法,太醜了,我無法接受……”
烏律被兩麵夾擊,破口大罵,“廢物閉嘴啊!!!”
謝柏翹撩了下眼皮,他漫不經心卷動狐裘,一支利箭正中烏律的膝蓋,“咳咳,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說話之間,他長腿一踹,將烏律踢了出去,自己則是借著這個靶子,順手牽了一匹駿馬。
謝柏翹翻身上馬。
身後火光衝天,殺意盈野,他的君王就站在刀光劍影下,那塊瑪瑙紅的軟毯裹著浸了蜜蠟的肌膚。她的視線穿透千人萬人,隻注視著他。龍荒女王臂膀有力,握起了一把六石弓,雙臂壓成蓄勢待發的姿態,冰冷的箭矢映入了心月狐的瞳孔。
留下來。
她手指彈開。
她要將他留在這裡,哪怕是死。
“嘭——”
馬背上的心月狐看著她,不躲不閃,受了她這一箭。
“後會……無期。”
他的肩膀綻開血花,蒼白的唇卻衝著緋紅輕輕一笑,似亙古未化的積雪,刹那消融在他的金烏之下。
那一頭雪狐鑽入了茫茫夜色,消失在山野之間。
房日兔見烏律被抓,自己這一行人大勢已去,她當機立斷,吹動了哨子。
沒有回應。
馬呢?她的千裡駒愛馬呢!?
房日兔回頭一看,馬不見了,人也不見了,她氣憤尖叫,“臭狐狸你死定了!!!”
讓你魅惑君王,讓她荒淫無道,你不乾!
生死關頭,你娘的,你魅惑了我的馬!!!
房日兔的愛馬被心月狐搶先騎走,她錯失時機,就如那待宰的牛羊,被人牽住了脖頸。
從刺殺,到突襲,再到鎮壓,這場龍荒十六部的動亂持續了一個夜晚。
天色破曉,群山蜿蜒,一頭翠綠的水鳥掠過湖麵,泛起驚瀾,又消失在嫩黃色溪流般的羊茅草裡。緋紅的瞳孔映出了天穹的碧藍,她不疾不徐地抹去臉頰的血滴,走向叛亂者,十三部的烏律跟朔漠王赫然在列。
人群寂靜無聲。
跪在龍荒王麵前,是烏泱泱的一群人,第十三部,第七部,第五部,都有。
人人都想將龍荒女王取而代之,她年輕,美麗,還是個女人。
人人都覺得,她行,自己也行。
於是在緋紅的有意縱容之下,就釀成了這一場前所未有的十六部叛亂。
血流成河,牽連甚廣。
緋紅首先看向朔漠王。
他的麵容不再是爽朗大方的笑,而是恨之入骨的毒辣,“事到如今,本王落到你的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還譏諷了一句,“龍荒王果真是算無遺策,為了將我們一鍋端,不惜醜化自己,獻祭情郎,上演了一出絕好的戲啊!”
緋紅低低地笑,“到了這個地步,朔漠王還有力氣來激怒我,想來是還等著我招攬你?”
“可惜,我這個人,斷然沒有吐了之後,再吃回來的道理!我容你一次,不代表我會容你第二次!”
她居高臨下望著他。
“朔漠王,你老了,不中用了,還是讓我們年輕一代,破去腐朽與陳舊,開啟這風流盛世!”
朔漠王忽覺心悸。
緋紅一個擊掌,“今夜生擒戎首的勇士何在?”
“第一部,額日斯,在!”
“處決這些朔漠叛徒,他的王位,由你接任!汝之一姓,永不叛我,當永世為王!”
朔漠王不可置信,他被羞辱得大叫。
“一個外姓,也敢覬覦我朔漠的千年王位?荒唐,簡直荒唐!我不同意,你們無權參與我朔漠的政務!”
那精壯勇猛的黝黑男子一路膝行,跪在緋紅麵前,虔誠親吻她的腳尖,以及她腳下的土地。
“額日斯,尊王命!”
緋紅處理了外敵,又將視線轉移到了內患上。
烏律渾身發寒,如同被一頭蟒蛇盯住。
緋紅勾唇,“讓商大夫過來。”
商陸被莫名其妙拉了過來,“怎麼,你受傷了?”
身為大夫,他第一時間關注的還是緋紅的傷勢,她實在是太不愛惜自己了,尋常的外傷也就算了,她還會蓄意弄傷自己,比如玩個刀子,直接上手試一試鋒不鋒利!越是疼痛就越是興奮!
遇到這中瘋狂的病人,商陸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此時的緋紅披著一頭半濕的頭發,那發梢如同蜷起的小黑蛇,一綹綹盤旋在肩膀上,脖頸的水跡已經蒸發了,商陸的眼眸從她裸露的雙肩晃過。
他低啞,“衣裳,沒穿好。”
緋紅挑了下眉,“哦?忘了,沒關係,等會再穿。”她的目光意味深長掠過房日兔,“這些殺手都有奇怪的癖好,專挑人家沐浴的時候闖進來,也不知道是想要刺殺呢,還是想要欣賞一下我這完美無瑕的玉體。”
係統:‘……’人家是女的啊,放過人家吧。
房日兔:“……”跟心月狐混到一起的家夥,果然也是個黑心的!
緋紅轉而笑道,“我記得,商神醫的生辰是在十月初一,寒衣節。”
商陸略微驚訝,很快又將驚色收斂下去。
沒什麼,他不用太在意。
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不過是記得他的生辰,有甚麼特殊的?
“我生辰如何,不關你事。”
她牽住他的手,商陸啞然失聲。
“今日便是寒衣節,我為您準備了禮物。”
她一邊走著,一邊抽出了額日斯的彎刀,遞到商陸的手上,又用自己的手掌包裹。
商陸有些失神。
他那采藥的、搗藥的、隻包裹過藥材的手,握著一柄刻有血槽的彎刀,又被她緊緊交握在掌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