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在天尺澤泡了兩個時辰,總算遊到了岸邊。
她雙手一撐,爬上了最近的礁石,隨後,她伸出一隻腳,快準狠踩在一顆漆黑頭顱上。
魏殊恩:“……”
緋紅的體力消耗劇烈,胸脯起伏,輕微喘著,嘴裡還含著一兩縷烏黑發絲,如同引誘漁人的海妖,但她的動作一點兒也不嫵媚,腳心拆著魏殊恩的臉跟肩膀,直把對方踹了回去,泛起一片水花。魏殊恩又換了個地方靠岸,無一例外被緋紅踹翻。
他冒出了個半身,順便把踩臉的腳抬到肩膀上,“還請女王高抬貴腳,放奴一馬。”
緋紅雙手支在岩石上,似笑非笑,“現在是女王了?”
魏殊恩的臉龐被海水泡得發白,唯有一點唇色不褪,殷紅得惹眼,“當然——”
他忽然暴起,馱著緋紅的腳踝,躥上了岩石。
“嗯……”
魏殊恩氣息不穩,單手撐在石塊上緩了一下。
濕漓漓的烏發之下,女王被他困在胸膛,那搭在他肩上的腳踝也隨之滑落,她自然且嫻熟勾住他的腰身。倆人衣衫濕透,彌漫著一股鹹腥的海水氣味,又被猛烈的日光蒸發,他整個後背都是又熱又疼,傷口崩裂之後,就像是爬上了一窩螞蟻,咬得發麻。
“瞧夠了沒?”
緋紅用膝蓋頂他,“狗奴。”
魏殊恩一個鬆手,整個人如山嶽壓了下去,嘴裡還柔弱無比地嚷著,“奴不行了,奴暈了……”
緋紅檸了他翹臀一把。
沒用。
於是她摸向自己的腰,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那寒意抵著小腹,他一骨碌翻了身,還將緋紅扶了起來,整個過程銜接自然,“此地酷熱,不宜久留,奴扶您去陰涼的地方歇著。”
不消一會兒,岸邊架起樹枝細架,簇火燃起,兩條小魚隨之翻滾。
外衣早就鋪開,曬在了一旁的樹樁上。
緋紅穿了一件金線抹胸跟褻褲,皮膚是蜜色的,仿佛鍍著一層烏油,而魏殊恩比她可克製多了,裡外穿得齊整,就脫了一件外袍跟一對靴子,任憑自己被濕熱悶得發暈,也絕對不在野外裸身。
緋紅斜了他一眼,“裝得跟貞潔烈男似的。”
貞潔烈男翻著烤魚,聲音沉穩,“奴是您的人,可不得把自己包裹得嚴實一點?萬一被彆人占了便宜,您就虧了。”雖然他跟緋紅經常在外頭放浪形骸,但骨子裡那一絲的矜持莊重猶在,他偶爾也會撿起自己的操守,裝得像個正經端莊的公子。
緋紅嘖了聲,“一股子唱戲的味道。”
魏殊恩:“……”
他淪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怪誰?
魏殊恩拆了樹枝,故意遞上熟魚,燙了一下緋紅的嘴唇,聽到對方叫了,他這才裝模作樣用手扇風,“都是魚不好,都烤熟了,還唱什麼大戲呢。”
這指桑罵槐的,緋紅笑著踹他心窩一腳。
“滾!”
那腳掌放在石頭上,也被燙得發熱,魏殊恩摸了一下緋紅的腳心,就往懷裡揣。他的體質特殊,冬暖夏涼,越是燥熱的天氣,越是靜得下來,因此緋紅被他攏住了腳心一瞬,就微涼得舒適。
他拆解了魚肉,一小塊一小塊放到葉片上,待肉塊稍涼,才遞到緋紅唇邊。
這些活兒魏殊恩原先也是不會的,但伺候得多了,他又是耳聰目明的,琢磨得更加精細,手段也愈發老辣。
魏殊恩問,“您什麼打算?”
他原本想要趁亂離開,或是跳進海裡,不知所蹤,誰知道她也跟著跳下來了,這下魏殊恩又走不脫了。
真是個麻煩。
他這麼想著,又見她嘴唇裂開了一道血絲,抬手碰了碰。
“怎麼傷了這麼一條大口子?”
魏殊恩連那一條千辛萬苦抓來的魚也不吃了,他赤著雙足,饑腸轆轆,在邊上采摘草藥。
緋紅支著腮看他。
魏殊恩隨意紮起一束黑色馬尾,那顆馳魂奪魄的淚痣點綴在眼尾,隨著他的低頭,被一叢叢斑斕野花淹沒。
沒了帝王的權勢加身,他也像是從枷鎖中脫離出來,峻麗輕靈得像是鄰家少年,舉手投足還泛著一點辛辣的腥氣,他將草藥放在嘴裡嚼碎,再塗到緋紅的唇上,眉梢眼角晃過得意的笑影。
也許是仗著緋紅沒有私軍在手,魏殊恩的惡劣本性逐漸顯露。
“我年歲應當是比你大的,叫一聲哥哥,不過分罷?”
“我這胳膊又是劈柴又是搬石頭,已經累得乾不動活了,除非有人叫我哥哥。”
“叫哥哥,今晚讓你睡洞裡頭,一點風都吹不著。”
“大哥哥。”
魏殊恩正彎著腰,鋪著乾草,冷不防聽見她那一聲,雙膝軟得跪了下去,臉也貼在了草梢上。
年輕男人就那樣撅著屁股,不可置信看她。
“叫我什麼?”
緋紅將曬乾的外袍收了進來,正束著金泥蹀躞帶,含笑道,“大哥哥。”
係統一陣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