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說的的確沒錯,那時候範情也一直以為郝宿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可即便如此,範情也從沒有因為彆人而改變對郝宿的態度。
他知道自己喜歡誰就夠了。
而且就算郝宿永遠不能陪他在現實世界生活,那又怎麼樣呢?他可以陪著郝宿在個人域裡麵。
範情除了跟戴玄說明這件事以外,沒有再跟對方說過一句話。
戴玄要他證明自己沒有撒謊,要他將所謂對象的樣子描述一遍,範情通通都沒有搭理。
隻是戴玄尤不罷手,過後時不時要拿著這件事來刺範情。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以後,他很會挑機會,專門在那種氣氛輕鬆的環境下將話頭針對他。
說得輕飄飄的,讓大家一起來起哄。
這回的活動或許就是他專門組織出來,用以揭穿範情的“謊言”的。
範情的膽小是在社交方麵,對於這種無聊的人,他並不會伏低做小。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那時候他知道了郝宿是真實存在的,也不會特意帶著對方到戴玄麵前證明什麼。
郝宿是他喜歡的人,不是被他用來打臉炫耀的存在。
對話框內,戴玄又發來了幾句話。範情刪掉了對話框,就手訂了個鬨鐘。
九點的時候,郝宿做完事情,準時收到了範情的消息。
範情:晚安。
原主的朋友圈表明過自己休息的時間,晚上九點睡覺,早上六點醒來。
範情大約是一回家就把他的所有信息看了個徹底,如果之前他沒有答應讓範情和自己一起上班的話,對方說不定會像上個世界一樣,偷偷跟在他後麵。
他對他的態度還是一如往昔。
郝宿盯著範情的消息,仿佛在思索一般,隔了十幾秒才回複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郝宿在準備出發的時候給範情發了條語音。開門的時候正好跟斜對麵年輕的情侶碰到了,語音還在繼續,郝宿朝他們點了點頭。
“我下來了,你在電梯口等我就可以。”
郝宿的外表很能騙人,隻要他願意,總是有足夠強的親和力讓人來相信他,來願意為他肝腦塗地。
斜對麵的情侶跟郝宿說過話,卻沒有聽過他用這樣溫柔的語氣。
昨天郝宿跟範情牽手的樣子還在眼前,等電梯在十九樓停下,他們又看到了另一位主人公。
隻是對方看上去有了不小的變化,比如一直遮著眼睛的頭發剪短了,衣服穿得也不是那麼死氣沉沉。
他的臉上依舊戴著口罩,然而形象一下子無比鮮明起來。
範情在為郝宿做出改變,他逐漸將自己跟個人域裡的自己靠攏。
隻是一下子的改變難免還是有些不適應,比如剛才,就算隻是等在電梯口,沒有人看著他,範情也還是有些不習慣。
郝宿看著他略有局促的樣子,往外走了一步,一隻手擋在電梯門邊上。
“過來。”
他語態嫻熟,似乎一夜之間就跟十九樓這位獨居青年有了非同尋常的親密。
等範情走進來,郝宿第一件事就是看著人誇了一聲。
“情情今天很好看。”
他是半俯身,湊到範情的耳邊說的,早上起來自有的疏冷一下子就在這樣的聲音裡化為無形。
緊接著,郝宿又從口袋裡摸出了兩個橘子。黃橙橙的顏色,看上去就十分誘人。
“飯後水果。”語氣包含了寵溺。
聯合前麵一件事情來看,如同他專門給範情準備的獎勵。就像他一早就會知道,範情會怎麼做一樣。
那兩顆橘子就這麼躺在他的手掌心,卻令範情忽而有種背後冒火的感覺。
飯後水果是有出處的,自從郝宿問了他喜歡吃什麼水果,他說橘子以後,每一回休息的時間裡對方都會給他剝橘子吃。
不過吃法並不正經。
“沒關係的,等情情離開個人域後,這些東西就會消失了。”
再多的橘子,等離開了個人域,也都會不見。
但就是這種驟然性的消失,才更折磨人。
範情進來的時候兩隻手都是插在上衣口袋裡的,此時慢慢伸出了一隻手,接過郝宿手裡的橘子。
鮮明的顏色將他的手襯得更白了,兩隻手一大一小的對比也很明顯。在範情放下手掌的時候,隻要郝宿往上一扣,就能將他的手抓住。
在將橘子拿起來的那一刻,範情的動作可疑地停頓了一下。緊接著,郝宿就感覺到自己的掌心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
範情是一個橘子一個橘子拿的,這樣他就有了兩次接近郝宿的機會。每一次拿起來的時候,手指都要將橘子完整地包裹起來,如此一來的話,就理所當然地跟承載橘子的掌心有了接觸。
五根手指慢慢的收攏,指尖又輕又緩地在郝宿的掌心移動。
末了還要舍不得的,讓指節在郝宿的指腹上蹭一蹭。
沉默無言的輕佻,範情在做完以後壓抑著亂跳的心臟,將橘子放進了口袋裡。
“謝謝。”
他隻想讓郝宿一個人聽到,故而聲音非常小。
謝謝兩個字被他含在舌尖,繞了一圈才吐出來,充滿了莫名的感覺。
電梯降到九樓,外麵湧進了不少人。由於範情今天的裝扮,導致不少人進來的時候會下意識看他一眼。
手捏著郝宿送給他的兩個橘子,仿佛這樣就有了莫大的勇氣。
郝宿在人往裡麵走的時候,就將範情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他們剛才也是站在一起,但沒有像現在這樣近。有人往範情這邊擠了一下,還沒等他向後退,郝宿就用手替他隔開了彆人。
男人幾乎是將青年環在了身側,一副貼心周到的模樣。
電梯很快就到了相應的樓層,裡麵的人陸續走了出去,郝宿放開了範情,但對方卻像是忘記了這回事,仍舊一直貼在他的身邊。
走出電梯之前,範情似陶醉一般飛快地閉了閉眼睛。
郝宿忽而轉過了頭問道:“早飯吃了嗎?”
時間太過湊巧,範情嚇得眼睫亂顫,擔心被郝宿發現自己在偷偷聞他的味道。在意識到郝宿不是虛假投射以後,他對他的癡迷程度又加深了許多。
當範情站在郝宿身邊的時候,總是會控製不住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還沒有。”
範情搖搖頭,視線不敢跟郝宿有所接觸。
“外麵有家店味道不錯,我們吃完飯再走。”
郝宿指了指一家餛飩館,範情不敢看他,所以沒有發現他的嘴角從剛才開始一直含著抹笑。
範情膽子有時很大,卻又十分容易被嚇唬。
他那樣靠近郝宿,有什麼動作是後者不能發現的呢。
“好。”
“不會耽誤你上班嗎?”
“不會,時間來得及。”
於是兩人就一起吃了頓飯,這是他們在現實世界裡一起吃的第一頓飯。
郝宿醫院的方向跟範情學校的方向有一段路是重合的,但對於範情來說,走另一條路要更快一點。
可他寧願舍近求遠。
等到了岔路口分開的時候,範情放在左邊口袋裡的手動了動。他像是要送給郝宿什麼東西,但是直到人走遠了也沒能拿出來。
這樣一起上班上學堅持了兩天時間,某天晚上回家的時候,郝宿在樓下又遇到了範情。
他們最近能遇到彼此的頻率十分大,不是在外麵就是在樓底下。
“好巧。”郝宿跟範情依次進了電梯,他幫對方按下了十九層。
這回隻有他們兩個人,所以不用再刻意壓低聲音。
“不巧。”範情目不轉睛的看著郝宿,雙手死死地掐著指腹,“我是特意等你的。”
他的回答暴露了這幾天來的真相。
在第一天陪郝宿一起上班的時候,範情就問清楚了對方工作的時間安排,以及下班的時間。
範情的空餘時間很多,每天的巧遇不過都是他的有意而為之。
他沒有告訴郝宿,其實對方第一天下班的時候,他就在門口等著他。
範情默默地跟隨著對方走了回來,一連兩天都是如此。
“等我做什麼?”
郝宿回頭,電梯經過了十九樓,但範情沒有下去。
他們在二十層的時候走出了電梯,而範情也終於鼓足了勇氣,拿出了一直放在口袋裡的東西。
是他之前下單訂購的,一朵風乾後保存在巴掌大的水晶盒裡的玫瑰。
郝宿跟範情都知道玫瑰花代表了什麼意義,不是世麵上的那種,而是屬於他們兩者的意義。
從郝宿第一次在範情個人域的屋子裡出現後,床頭處就擺了一枝玫瑰。它見證了他們的感情,見證了他們的一切。
但個人域中的東西無法帶出來,所以範情隻能另外再選擇一枝玫瑰。背麵還刻有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間。
此時此刻,範情親手捧著這朵花,認真非常地交給了對方。
他是在將過去和現實都送給了郝宿。
“我今年二十一歲,生日在每年的三月初九。”
“父母平時很忙,沒有時間照顧我。除了我以外,家裡沒有其它的孩子。”
“我從小是被保姆帶大的,害怕跟陌生人打交道,害怕被陌生人關注。”
“我的反應力要比普通人慢上一點,臉上也不能做出表情。”
“但我的腦子很聰明,從小到大在學習上麵就不需要家長操心。”
“就算我不喜歡跟彆人打交道,畢業以後也能自己養活自己。”
……
“我喜歡的顏色是紅,喜歡的水果是橘子,喜歡的音樂是古典音樂,喜歡的人是你。”
範情背個人資料一樣,將自己所有的信息全都念了出來,就連身高體重,一頓飯吃多少這些也都巨細無遺地告訴了郝宿。
他難得會這樣一口氣說許多話,也不知道一個人私底下練了多少遍。
“怎麼突然跟我說這些?”
“因為我在討好你。”
範情大著膽子握住了郝宿的手,話說得順了,也就不難講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在討好你,郝宿,你看出來了嗎?我想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想跟你再認識一遍。”
“我想追求你。”
見他目光認真的樣子,郝宿道:“可是,我們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嗎?”
他承認了個人域當中的關係在現實裡也能有所延續。
其實在郝宿麵不改色地看著範情拿橘子,在他縱容範情次次超出安全界限的靠近時,範情就隱約知道了這一點。
但他總覺得上一次在個人域裡和郝宿的表白有些太過草率。
那時候他拿郝宿當做自己的想象,可他並不是。所以範情想要再重新告白一次,他想要再鄭重地跟郝宿確立情侶關係。
“我想要正式一點的告訴你。”
正式地來向你說,我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珍珠不需要有意采摘,就已經主動落進了郝宿的手裡,散發出了最柔美的光澤。
郝宿將範情的手握緊了些,連同對方送給他的那朵玫瑰。它會像個人域裡的那枝玫瑰一樣,擺在兩人的床頭,見證他們現實性的感情。
“那麼,我聽到了。”
他見到了範情的另一麵,也仍然願意答應他的告白。
個人域之外,他們還是情侶關係。
“今天晚上我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嗎?”
範情還沒有在個人域外親過抱過郝宿,剛才那些告白的話用完了他強撐著的膽子,此刻整個人又變成了那種軟綿難當的模樣。
提出這樣的請求時,眼瞼下方都是紅的,連耳朵裡都好像出現了耳鳴。
“可以。”
郝宿替範情揉了揉眼睛,指腹隻將對方那一塊的皮膚弄得更紅,宛如哭過了一場。不管他做什麼,範情都隻是站在那裡任由他的動作,乖得要命。
他落實了範情的真實感,將人牽著往家裡走去。
路上的時候,郝宿似無意般道:“情情想要聞我的味道可以直接說,不用偷偷的。”
“還有,想要跟我一起上下班,也可以直接說。”
郝宿將範情的所作所為都看在了眼裡,他什麼都知道。隻是在這樣的時候,跟他說明。
這話令範情差點摔倒,等進門以後,脖子都全部紅了。
可還是老老實實應了郝宿。
“我知道了。”
“家裡沒有你的衣服,等會要陪你下樓拿一些過來嗎?”
住幾個晚上,拿一兩件就好了。而拿一些,代表了可以長期住下去。
範情聽懂了郝宿的言外之意,他含著紅的眼睛亮晶晶的。
“要。”
他想要時時刻刻跟郝宿在一起,就像他們在個人域中一樣。
說完,範情突然又想起了他第一天來郝宿家參觀的時候,對方讓他猜自己職業的事情。他時候他花了兩次機會,剛好在第三次的時候猜中了。
現在一想,為什麼郝宿要給他三次機會。
於是範情有些好奇開口:“那天,你讓我猜你是什麼職業,要是我三次機會都沒有猜對怎麼辦?”
“情情覺得呢?”
郝宿的一句反問讓範情咬了咬嘴唇,像是不確定,又像是帶著點興奮。
“會、狠狠地懲罰我。”
狠狠兩個字被他念的稍重一點,然而語氣又是那樣的純然,透著點小孩子氣。
“比如什麼樣的懲罰?”
“比如……把我綁起來。”
“還有呢?”
“還有……”
不知道範情又想了什麼,這回乾脆將臉都埋進了郝宿的懷裡,才肯把話講完整。
他一連說了許多個,最後又抬起頭,臉紅紅的看著郝宿。
“郝宿,你再問我一遍那個問題好嗎?”
再問一遍郝宿是什麼職業。
他滿副依賴的模樣,臉上的表情越是冷,反而越透出一股可愛感。
郝宿問:“請問這位年輕的先生,知不知道我是做什麼的?”
做老師的。
做上班族的。
做教練的。
範情浪費掉了三次寶貴的機會,最後附在郝宿的耳邊,跟他輕輕說了一個字。
“我。”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奶貓叫喚似的,但奶貓卻不一定有他那麼大的膽子。
講完以後,還要抱住郝宿。
“我用完三次機會了,你要來懲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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