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宿剛才替範情換衣服的時候都是斂著度的,要是像一般人那樣,恐怕現在範情連路都走不了了。
不過看樣子對方受到的刺激依舊不輕,走樓梯的時候右手都將扶手握得緊緊的,一步一挪,整個人繃得厲害。
甚至在給範情穿鞋子的時候,郝宿都感覺到對方腳底微微的衝力。手在碰到他小腿肚時,那一塊的肉都僵硬無比。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直接逃開。
視線重新抬起,範情在下樓以後似乎是覺得自己的管家走得太慢了,還特地回頭看了郝宿一眼。站定在那裡的時候,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說話,但郝宿還是覺得對方又在害羞了。
是非常含蓄內斂,且激動的害羞。
“抱歉,少爺。”
郝宿從善如流地加快了腳步,兩人重新往外走去。
範情所到之處,莊園內的人不管在忙碌什麼,都會停下手中的事情。他們還會順便認識一下新上任的管家,頷首示意,以表尊敬。
偶爾會碰到一些人,也總是很有眼力見地避開範情,不會衝撞到對方身上。就連馬場裡等候範情的老師,在將馬鞭交給對方的時候,也都在最大限度上沒有跟對方產生任何接觸。
範情簡直是將自己隔在了真空當中。
但郝宿看著站在黑馬旁邊的人,知道他不是因為討厭跟彆人接觸,而是因為太敏感了,不敢跟彆人接觸。
隻需要一點點輕微的觸碰,就會讓他產生又癢又麻的怪異。這種怪異不是隻有被接觸的那一點會有,而是經過那一點擴散到全身。
身為範氏的繼承人,就算長得再純白無害,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的骨子裡擁有著絕對的掌控權。這樣的少爺,又怎麼會允許自己出現如此致命的弱點。
那會讓他變得失去自我。
可他是範情眼裡的例外。他得到了允許。
郝宿柔和的目光當中突然浮現出了一點的疑惑之色——這是出於他內心自然的疑惑,不是麵上因為對的反應所以表現出來的虛假。
以往他沒有這些真正的情緒能力。
太淺了,並且因為範情一直拿著馬鞭沒有動靜,所以被他暫時丟下去了。
“少爺,需要我幫忙嗎?”一個合格的管家總是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要做出什麼事情,比如現在。
不僅是雅爾莊園的人,包括範情的各科老師們,也都知道了郝宿的存在。
但顯然,他們覺得郝宿還不太了解範情。比如馬術老師,在郝宿走過來的時候已經準備讓對方離開了,並不是嫌棄郝宿礙事,而是擔心他很有可能在上任的第一天就丟掉這份工作。
範情不喜歡彆人碰自己,對於所有人來說,都不算是什麼秘密。
不過馬術老師同時又覺得很奇怪,像這種基本的忌諱,李正應該一開始就告訴郝宿才是。範氏內部從來不會搞排擠這一套,如果被發現的話,對方同樣要丟掉飯碗。
總不能是少爺特地吩咐不讓告訴郝宿的吧?馬術老師被自己這個不切實際的猜想弄得好笑了一下,他正準備開口叫郝宿,就看到範情抬了抬頭。
那被他拿在手裡的鞭子就這樣交到了郝宿的手上,同時手也一同搭在了對方的掌心,矜貴十足的少年臉上向來的倨傲似乎突然被一種奇異絢爛的色彩代替。
馬術老師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要不然為什麼他竟然會覺得範情此刻很滿足。
即使戴了手套,但郝宿的手掌也還是溫溫的。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的時候,有一種自己整個人也被他一並握住的感覺。
像是剛才換衣服的時候,他完全都被郝宿掌控著。
害羞的情緒又冒了出來,隻要是跟郝宿相關的事情,都會讓範情陷在這種臉紅心跳當中。
偏偏都這樣了,他還是想要一再地去靠近他。
所以在上馬之前,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動作利落,而是故意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郝宿過來問他。
範情不是不想跟郝宿說話,隻是現在的情緒已經堆疊得夠多了,壓製了說話的能力。
“少爺,請您先踏上去,我會扶著您的。”
郝宿不光握住了範情的手,還扶住了他的腰。腰上係了腰帶,那種黑色係著裝的正經纖細下,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掌印上去,莫名有一種澀澀的感覺。
範情現在真的覺得手腳發軟了,等完全騎到馬上以後,他覺得自己的皮膚都發起了熱。
尤其是腰間,郝宿扶他上來的時候是托著力的。
古怪的念頭又在他的腦子裡浮現了出來,如果被郝宿整個人扣住,又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將他壓在馬上,控製著他的弱點,叫他在疾馳的當下毫無著力點。
範情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越是害羞,表現出來的鎮定就越能唬人。
馬鐙狹窄的受力點讓範情的雙腳在踩著的時候又有了踩在郝宿腿上的感覺,他半蹲在他的麵前,垂著視線,替他穿著鞋子。
蝴蝶結在郝宿手中打得十分漂亮,但範情當時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上麵。
隔著鞋底,範情還是能感覺到郝宿結實的腿部肌肉,是非常好看且有力的,被黑色的西裝長褲包裹著,蹲下來的時候更展示了當中的爆發力。
他很想光著腳踩一踩,或者是用腳直接勾住郝宿的腿。
那樣的場景造成了範情連續的沉默,情緒上限一再被衝刷著,有短瞬的沒控製住,腳下形成了微弱衝力。
範情不知道郝宿有沒有發現,但他連在心裡稍微想一想郝宿都覺得害羞得要死,更彆提是這樣的舉動。
直到走出房間很久以後,他才恢複過來。
眼下範情又看了一眼郝宿,他原本打算叫郝宿跟他一起騎馬的。主人不想騎了,管家便遵從職務本分,帶著他騎,十分合理的要求。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腰上用力的那一點將他擊潰得厲害。
“到那邊等我。”
那邊指的是立著一把白色大傘的地方,既曬不到太陽,還可以暫時坐下來休息。
嚴格意義上,這應該是郝宿上任以來,身為主人的範情第一次向對方下達了命令。
聽上去跟他每回看著郝宿的眼神一樣,充滿了克製,並無半分少爺習性。
“好的,少爺。”
郝宿彎了彎腰,視線不經意滑過範情抓著鞍環的手,像是在刻意遮掩什麼一樣。在郝宿彎腰的時候,腳也不自在地動了動。
等郝宿轉身離開以後,範情才回到了放鬆的狀態,不過馬已經在他的牽引下飛快地跑了出去。
奔跑當中的顛簸很好地掩蓋了範情自身的異樣,他的眼皮迅速紅了起來,深色的眼眸裡也蕩出了一圈水意。
馬是要跨過一些障礙物的,範情兩隻手牢牢抓著韁繩,在黑馬四蹄落地的時候,猛地俯下了身體。他以一個標準的上半身貼緊馬背的動作,完成了最後一次障礙。
但對方沒有立即返回,而是拉著韁繩,將馬又往前驅使了一段路,慢慢直起身體。
“少爺又進步了許多。”
馬術老師在郝宿身邊說道,他的語氣充滿了讚歎,範情無疑是一個天才,不管是哪一科老師,在教導對方的時候都這樣覺得。
郝宿的目光跟馬術老師一樣,停留在坐在馬上的人。
“少爺的馬術很厲害嗎?”
“他是我教導過的最聰明的學生,你一定想不到,才幾歲的小男孩就能一個人騎著一匹馬,完成一些簡單的任務了。”
從老師的話裡,不難推測出範情的馬術是非常厲害的。這樣的人,又怎麼會需要彆人幫他來上馬。
說話的人跟郝宿都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過馬術老師並沒有懷疑什麼。
“少爺今天是不舒服嗎?”
“或許隻是想撒撒嬌吧。”
“撒嬌?”
年紀輕輕的範氏繼承人,無論如何也跟撒嬌這兩個字沾不上邊。是以當馬術老師聽到郝宿的話,疑惑又驚訝地轉過了頭。
“老師忘了,少爺也還是個孩子,不是嗎?”
郝宿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眼睛仍舊看著範情。他溫柔又平常的語氣讓馬術老師聽了,竟然奇異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也是,儘管在外界看來,範情是範氏的繼承人,擁有貴族的身份,但到底也還是隻有十九歲。
馬術老師想起自家的崽子,都已經二十多了,回到家裡還是會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而範情身邊從來沒有可以撒嬌的人,從小到大還要受到最嚴格的教導,想必心裡也很累的吧。
至於為什麼是郝宿,對方是管家,又是範情自己選的,所以在郝宿麵前流露出一點真實性情,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像這種沒有貼身男仆的貴族,跟管家之間的關係向來都是很親密的,馬術老師很快就自己說服了自己。
噠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範情騎著馬回來了。
郝宿走上前,就看到對方的臉上因為運動蒙了一層自然的紅暈,頭發也潮潮的。但這紅似乎又不僅僅是這麼簡單,連脖子以下,隱在衣服裡的皮膚也都是紅的,更像是借此隱藏著真實的反應。
“少爺,需要休息一下嗎?我為您準備了一些點心。”
在等著範情練習的時間裡,郝宿為對方衝泡了一杯咖啡,以及一些鬆軟可口的點心。
工具都是現成的,並不難。
他遞了一塊手帕給範情,一邊從對方手裡接過了韁繩,一邊慢慢講到。
這又是一個例外了,被範情拿在手中的東西,尤其是像韁繩這樣危險的,是從來不會交給其他人的。
“好。”少爺看著牽著韁繩,目光直視前方,腰身板正的管家,在惜字如金裡心跳紊亂。
“需要我扶您下來嗎?”
馬到了馬廄處,郝宿轉過身,手已經朝範情攤了開來。
下一刻,掌心就又搭上了一隻手。
範情以被郝宿半摟的姿勢從馬上順利地落到了地麵,放開的時候,管家還紳士有禮地說了一聲“抱歉”。
優雅低沉的嗓音如同貼在他泛紅的皮膚上,在整個身體裡過了一遍,才抵達到了耳朵裡。
郝宿的燕尾服被一隻手攥了攥,隨後就被放開,人頭也不回地去到了休息處。
思慮周全的管家在將馬牽到馬廄裡之前,還在馬鞍上檢查了一眼,並沒有異樣,才再次跟上了主人。
範情走的很快,連步子邁得也比往常大。每走一步,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俯在馬背上的時候,刹那間產生的感覺。
是郝宿對他的觸碰引發的後果,堆積到一起後集中爆發的反應。
急切洶湧。
明知道郝宿碰他會讓自己難受,可他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
上癮一樣,甚至在奔跑的時候,想要的更多。
郝宿應該再用力地扶住他,再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能有多疼就有多疼,能多粗魯就有多粗魯。
他又在腦子裡構想種種關於郝宿的事情了,範情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又聽到了身後人的聲音。
“少爺,您走得太快了,請等一下我,可以嗎?”
哪有管家讓主人等自己的道理,但郝宿說了,範情等了。
就像是某種魔咒一樣,隻要從郝宿嘴裡念出來,總是能夠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