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雄——雌?”
畫上的風景是兩人第一次去京郊看到的,底下落款的時間也是那一日。範情將畫上提的詩輕聲念了出來,望著畫卷上相擁在一起的人,莫名覺得有點臉熱。
他徹底反應過來了,也是,除了郝宿以外,根本就不會有彆人會幫他清理身體。可對方那晚既沒有飲酒,又沒有像他一樣迷迷糊糊的。
所以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他是男子,並且根本就不介意這一點。
這樣想起來,郝宿當日說的那句隻喜歡公主的話,不正是在向他表明心跡嗎?
範情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暈暈的,一直困擾他的問題就這麼被輕易解決了。
緊接著,他則是想到了更多的事情。如果說郝宿一早就得知了這一點,那麼對方為什麼還要問他要不要蒙眼睛?
公主這一刻察覺到了駙馬腹黑的一麵,卻沒有不高興,反而像是更加不好意思了一樣。
郝宿一定全都知道他那天晚上是怎麼努力的,還知道他是怎麼護著自己不讓對方發現。可那人卻始終沒有開口,隻在最後他沒力了時才扶了扶自己。
真是……
“太壞了。”公主似嗔又不似嗔,聲線清冷,聽著卻一點威嚴都沒有,倒有一種要把自己縮成一小團,最好連臉也要埋進身體裡的感覺。
範情將郝宿的畫重新卷好放回原位,站在那裡眼皮紅紅的,又將其餘幾幅畫一一打開。
檀香木畫軸的畫卷裡無一不是他的身影,而他的身旁也總有另一個人陪著。對方或是牽著他的手,或是低頭看著他。
範情看著看著,臉上又出現了一抹笑意,這笑像是在冰雪上融進了一把糖,瞧著無端的甜。
突然發現郝宿其實知道真相以後,範情莫名很想早點看到對方。就算證據都擺在自己麵前了,他也還是想要親口問一問郝宿。
可惜現在時辰尚早,範情暫時壓下了心底的念頭,將郝宿的那些書畫先後搬出去曬了曬太陽。
“駙馬爺,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上次有事不能及時參加喜宴,這是補上的賀禮。”
“駙馬爺……”
郝宿來了戶部以後,同僚們紛紛跟他打了招呼。希文上回有事要外出,沒能參加他的婚席,這會兒還特地送了禮物過來。
他們對郝宿的稱呼也正式變成了駙馬爺,就連沈暮也跟著叫了一聲。
大家都能看出來郝宿的心情很好,一早過來的時候臉上就帶著笑意。雖然對方之前也是這樣,不過大家總覺得那時候的笑跟現在的笑有些不同。
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郝宿現在笑起來的樣子是達到眼底的,真實的,而不是一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感覺。也是,人家可是娶了公主,差事還是按照一般的流程定下來的,換作是他們也高興。
沈暮倒沒有想那麼多,這段時間郝宿的事情都是暫時由他負責的,將公務交代清楚了後,他說起了過幾天宮內要辦一場馬球會的事。
這是每年難得會有的一項活動,朝廷官員都可參加,另外像是一些公子小姐的,隻要會打也都能出席。往年可是有不少青年男女因為這項活動看對眼了的,最後成全了好幾門親事。
“到時候你要和公主一起來嗎?”
時間就在三天後,郝宿算了算,若是柳譽動作快的話,那時候也應該能到京城了。
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將人解決了,因此郝宿點了點頭。
“那到時候我替你將東西都準備好,你和三公主直接過來就行。”
對於沈暮來說,這些東西不過是吩咐一聲的事,沒什麼麻煩的。
“如此多謝了。”
“這有什麼,回頭你再跟我講講當初是怎麼製服住那五名殺手的,順便指點指點我。”
“好。”
這麼約定好了以後,沈暮就走了。而郝宿在戶部待了一上午,公主府的人果不其然提著一份食盒過來了。
送飯的是喜初,他將東西放下不久,就低聲跟郝宿說:“駙馬,公主在外麵候著您。”
“我早上走的時候讓況明替我把書曬了,都曬好了嗎?”
郝宿一邊往外走,一邊隨意問著喜初。
後者點了點頭。
“回駙馬,公主得知此事後,親自替您將那些書都曬了。”
聽到喜初的話後,郝宿就知道事情跟他預料的差不多,範情看到了他書房裡的那些畫。
他沒有再問什麼,很快就走到了門外。公主府的馬車裝飾華麗,郝宿出來的時候分明看到窗簾被掀起了一個小角,又很快放下了。
裡麵安安靜靜的,就像沒有人一樣。他也沒有開口喊範情,直接就登上了馬車。
於是公主因為偷看駙馬差點被發現躲在裡麵正襟危坐的時候,就突然發現自己偷看的人來到了身邊。
範情覺得郝宿今天好像更好看了點,對方穿了一席玄色的衣袍,將人襯得更加麵若冠玉。
還沒開口說話,他就有點不好意思去看人了。等手又被郝宿握住的時候,範情連身體都忍不住繃緊了起來。
“情情怎麼也一起來了?”
“我想來看看你。”這話說得太過黏糊,明明他們早上才分開,範情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從知道那件事後心裡一直都很高興,此刻嬌嬌氣氣地看一眼人,然後抱住了對方,“我就是想見你。”
撒嬌也撒得理所當然,反正兩個人都已經成親了,沒什麼是不能在郝宿麵前表現出來的。就算是害羞,範情也可以跟郝宿直接說。
他喜歡自己所有的模樣都給郝宿看到。
公主那話剛說完,就把腦袋埋進郝宿的肩頸裡去了。哪怕兩人已經親近非常,可那種會因對方而生的感覺也永遠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
這回範情沒有遮掩什麼,兩人都有所察覺。
郝宿稍微動手,範情整個人就坐到了他的懷裡。他單手摟住了人,而後揉了揉對方的耳朵。
“沈公子說三天後宮裡會有一場馬球活動,情情要跟我一起去嗎?”
此刻範情就坐在郝宿的腿上,兩隻手將人圈得緊緊的,臉還沒抬起來。
情緒正兀自激動著,聽到郝宿的話後,也比往常更慢地反應。
“要去。”
“會打馬球嗎?”
“不太會。”
範情將臉轉了個麵,嘴唇堪堪擦過郝宿的脖子,他這會兒瞧著更高興了,眼睛也是亮亮的。他沒有問,郝宿也沒有說,可這樣的情況已經讓答案彰然若揭。
他那樣明顯,郝宿卻連提都不提,這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小時候打過兩回,覺得沒什麼意思,就沒學了。”
就算學會了也沒用,父皇和母後不許他隨便出去,陪他玩的人也都是一群宮人。宮人為了哄他開心,自然是處處讓著他。
範情倒沒有為此情緒低落,他隻是單純覺得無聊,就沒有再玩了。
公主說完,因為人是被抱著的,懸空的腿還晃了兩下,鞋麵上垂著的瓔珞隨著這個動作一起晃動著。
“郝宿,你會打嗎?”
“會。”原主並不會,但對於郝宿來說沒有問題。
“那到時候你打給我看好不好?”
範情講完話還是沒忍住,在郝宿的脖子上親了一口。後者也沒躲,就這麼放任著對方的舉動。
“好,下次出門的時候記得披件披風,春寒料峭,小心著涼了。”
“我知道了。”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了。”
“再抱一會兒?”
“再抱一會兒。”範情說著,人又往郝宿懷裡湊近了幾分,過了半天聲音小小的,“可以再親一下嗎?”
戶部的人在郝宿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了,心內無不感慨兩人鶼鰈情深,便是分彆這麼一會兒,公主都要特意給駙馬來送飯,而駙馬則是跟公主講話講了這麼長時間也沒回來。
看得有些還沒有成親的人心裡都熱乎了起來,想著回家就跟父母商議一下,給自己也娶一個知冷知熱的妻子回來。
也有一些小徒弟見狀問自己的師傅,是不是所有成了親的人都會像公主和駙馬這樣恩愛。
對此師傅隻是笑笑沒有說話,世間哪來那麼多美好的感情,不過是駙馬和公主之間格外有緣罷了。
郝宿在馬車上待了有一會兒才下去,車簾放下的時候,還能看到公主臉頰含暈的模樣。
“今日我會早點回府。”
裡麵的人沒有說話,範情是想答,但一時半會答不了。
郝宿就是有意的,將人親得渾身發軟以後又什麼都不管,還……還讓他回去以後不準自己弄。範情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一點,偏偏郝宿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在他耳邊叮囑著。
想到對方剛才的模樣,公主捏著衣擺的手終是一緊,而後讓喜初趕著馬車回府了。
駙馬回來的時候嘴巴看上去要比平時更紅了一點,過來人自然是明白的,不明白的人也不會特意去問一問。
沈暮見狀怔了怔,方才,郝宿和公主在馬車上……他很快就又移開了目光,也沒有過多去想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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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如今可謂是什麼話都說開了,但其實也沒有完全說開。所以等晚上郝宿回來,兩人回到房間後,範情就像白天在馬車裡一樣,先一步把人抱住了。
“怎麼了?”
“上回你說,我想要你做什麼都可以,還作數嗎?”這是最開始郝宿送範情回公主府的時候承諾過的。
郝宿將人直接托抱了起來,一路往裡麵走去,回答的時候語調都沒有半分變化。
“算數。”
“那……我想要你喜歡我,也可以嗎?”
兩人已經來到了床榻邊,房間裡除了蠟燭以外,兩邊還各安了一個能夠發光的珠子。
瑩潤的光芒分彆打在他們的臉上,範情瞧著像是一個因為貪玩所以跑來了陸地上的美人魚,而郝宿親手將這隻美人魚抓獲了,並且讓對方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
“可以。”
他親吻了自己的美人魚,卻隻是淺淺的品嘗。
“怎麼換了一件衣服?”
範情身上穿的衣服跟中午的那件不一樣,郝宿注意到了,卻故意要挑這個時候問人。
公主一刹那跟晚間天邊的雲霞般燦爛,饒是如此,他也仍舊細聲細氣的,在郝宿的目光中告知了真相。
最後複又摟住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酒是有問題的?”
範情後來仔細想想成親那天郝宿的態度就很奇怪,就算酒太烈了,對方也不會不讓他喝。
想來想去,也隻有這一個選項。
“嗯,裡麵加了點東西。”
“那你還要喝啊?”
“我不喝的話,情情該怎麼辦?”他不喝的話,洞房又要怎麼辦?
其實如果不是郝宿有意裝傻,讓範情以為對方遲遲不知道自己是男子,也根本不會有這樣的難題。
但範情卻沒有埋怨對方,他隻是聽著郝宿的話,將臉貼了貼人。
“郝宿,我不是故意想要瞞你的。”
郝宿看出來歸郝宿看出來,這跟他沒有告訴對方無關。
範情說話簡直軟到了極點,偏偏一張小臉上也沒有彆的表情,郝宿又親了親人。
“不要緊,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
皇家對於雙胞胎有多忌諱,是個人都知道。
於是範情又在這樣的姿勢下,將自己之所以會男扮女裝的事情從頭到尾簡單說了一遍。
“可是我最高興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郝宿,我好喜歡你。”
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歡郝宿。
這點就算範情不說,郝宿也都知道了。
公主話講完了,見郝宿也沒有什麼動作,抱著人問:“你怎麼還不親我啊?”
“剛才不是已經親了嗎?”
“可是,你沒有像那天一樣親我。”
成親那天郝宿不是這樣的,他都把他親得快窒息了。還有,他還親了他好多地方。
範情前天跟郝宿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有所保留的,現在雙方既然什麼都清楚了,自然不用再克製。
他想要郝宿像那天一樣,再親他一回。
“那天是誰說不要了的?”
“那天我不懂嘛。”
範情那天都被郝宿親得眼裡直冒淚花,人也就此失態了。他初經人.事,哪裡懂得這些,隻是擔心郝宿再親下去他會變得更糟糕。
說著,他主動親了郝宿一口。範情發現了,他的駙馬很吃自己撒嬌這一套。
“等會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他眼睫顫啊顫的,屋內的燭光稍後就被帳幔隔開了。朦朧當中,似乎有一隻手伸出了帳幔,那隻手十分纖細,自然垂落的時候,顯出了一種單薄的可憐之態,隨後又被另一隻手抓了回去。
慢條斯理的,隱約還能聽到裡麵傳來一兩道聲音。
範情又在哭了,郝宿像他之前想象的那樣,因為得知了他的身份,所以好奇地去辨認那些被有意遮掩的特征。
他的手尋著喉結上貼著的東西邊緣,將其撕了開來,先皇跟先皇後費足了心神,那東西的材質非常好,不至於弄傷範情。之後,郝宿的食指就一直沿著範情的喉結處來回滑.弄著。偶爾還會輕輕壓一下,叫對方哭出來的腔調又為之一變。
駙馬不僅好奇這一點,還好奇更多的地方。於是公主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額頭也被汗水打濕了不少,烏發潮潮的。
“嗚……”
“還要嗎?”
都被欺負成了這個樣子,範情還是沒有搖頭。他的確是懂了,因為懂了,所以要的更多。
郝宿如他所願,暈暈乎乎當中,公主忽然聰明了一下。
“你……是不是故意……故意讓況明曬書的?”
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會被他看到那些畫。
“情情好聰明。”
郝宿“表揚”了一下對方。
範情一邊頭腦空白,一邊有點後悔自己成親第二天沒有跟郝宿一起去看那些畫。郝宿那時候就已經把真相遞到了他麵前,他卻沒有發現。
要是早點看的話,他就能早點……早點跟郝宿這樣了。
範情覺得他虧了,還有之前郝宿說要給他塗藥他也拒絕了。他濕著睫毛看著人,連鼻尖都紅紅的。
“要補回來。”
要把之前的都補回來。
提到塗藥的事情,郝宿停了停。他替範情擦了擦眼角的淚,低聲問道:“上一次有沒有弄傷自己?”
“沒有。”範情抖了抖,哽著的語氣還透著點小驕傲,“我很聰明的。”
“有多聰明?”
“就……有那麼聰明。”
郝宿沒有再說話了,當然,他也讓範情沒有機會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