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些模糊的記憶裡一直都是他跟範情兩個人。
郝宿從夢中醒來,斯爾登的雪還在下著,庭院中簌簌的落雪聲一直沒有停下來,而室內溫暖一片。範情正依偎在他的懷裡,先前弄得太過,即使已經睡著了,對方的眼尾處也還是留著一抹濃韻。
他看著範情,向來不會有所觸動的心無端泛起柔軟來。
“宿主,你醒了?”係統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自從郝宿讓係統沒事不要出來以後,對方就隻在每回到達一個新世界時傳送一下大概背景,然後就躲在自己的小空間裡摸魚了。
半夜裡這樣出來,很明顯是它也察覺到了郝宿的那個夢。
係統空間內其實一直有郝宿和範情的資料,不過以前係統的權限不夠,不能看到更多,也沒辦法跟郝宿透露這些內容。
而當郝宿的夢結束以後,係統的權限就莫名升級了,也因此它同樣看到了郝宿的那個夢,知道兩個人早有相識。
“嗯。”郝宿平淡地應了一聲,忽而道,“我現在覺得有點難受。”
難受這個詞對郝宿來說並不陌生,隻是從前他知道,卻沒有體會過。而現在他覺得自己的心有些酸,還有些痛。
郝宿在夢裡的時候,對周遭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沒有任何感觸,可在夢醒以後,一中後知後覺的遲鈍痛意在他心頭蔓延了開來。
紛揚大雪中,有人從馬車當中走下來,執著他的手,予他溫暖。
世家公子清冷無雙,矜貴不可攀,卻為了他而被趕出府,身受重傷。
本應享有世人尊崇,卻為了他甘心居於竹屋,粗茶淡飯,淖於泥中,甚至是……丟棄性命。
範情死的那一幕又在郝宿麵前出現了,整間屋子似乎也都被血浸染著。
郝宿記得自己在夢中捂著對方的後心,卻怎麼也止不住那洶湧而出的血的感覺。
他的手動了動,最終撫上了心口。
原來不是沒有難過,而是他以前不會。
“為什麼我總是會遇到情情?”
這個問題以前郝宿也想過,但他沒有產生過“問”這個概念,現在他突然想知道答案了。
不僅如此,郝宿還想知道,為什麼每個世界當中,範情都很迷戀他。
還有,每個世界當中,範情的結局都很慘。這個世界他特意觀察過,原本郝宿懷疑範情的秘書有問題,隻是在他解決了範如和聞家的人以後,卻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有問題。
那麼在明明有勝算的條件下,範情最後為什麼會被範如算計成功,從而自殺?
以及更關鍵的,為什麼他對自己的認知會產生這麼嚴重的偏差?
他並非是名動京城的風流才子,在夢裡的時候,他隻是一個行動和思維都十分遲鈍的人,出身貧寒。他的學識、談吐、修養、才能,全都是範情耐心十足,親自教導而成的。
琴棋書畫,無一不是如此。
而憐香惜玉這一點就更不可能了,縱使他後來成為了探花郎,並受到皇上重用,也不見對什麼人假以辭色過,更遑論憐香惜玉。哪怕一個大美人活脫脫地站在他麵前,郝宿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不過這個問題郝宿卻有所猜測,他想,他並不是憐香惜玉,隻不過這個所謂的“美人”是範情。範情臨死之前讓他記住他,他記住了,所以才會在每每碰到對方的時候,下意識便給了憐惜和偏縱。
當局者迷,他在夢裡毫無自主意識,隻知道跟著情節走,可現在跳脫出來再回想一遍,就會發現裡麵的很多事情都不合理。
為什麼範情會帶他回去?為什麼範情對他的事知道的那麼清楚?為什麼他昏迷以後再醒過來,就發生了那麼大的改變?
“抱歉,宿主,這個問題我暫時也不知道。”係統說的是暫時,自從權限升級以後,係統看到的東西就比以前更多了。
當郝宿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數據顯示是有答案的,隻不過以它目前的權限並不能調取。
係統的答案並沒有出乎郝宿的意料,隻是隨即,他又拋出了一個驚雷。
“係統,我跟原主是同一個人吧?”
話雖然是疑問,可語氣卻是篤定的。
過往的世界當中,原主雖然會遭遇各中各樣的事情,但如果留了心就會發現,原主在每個世界的結局都是好的。
那些晦澀難懂的現代學識,那些深奧複雜的商業運營,從第一個世界到現在這個世界,郝宿過來不到幾分鐘的時間,總是能很好的掌握。
除開他天賦超群以外,還有一個更有說服力的原因——他即是原主,原主即是他。
隻不過每個世界的原主都跟他在夢裡看到的自己一樣,是一具空殼。
係統帶他進入這些世界,才讓這具空殼逐漸生出血肉、思維、情感。
對此,係統沒有否認:“是的,宿主。”
郝宿聽著係統的聲音,將最後一個問題按捺下去。
夢裡的時候,範情端莊持重,卻總是給他一中奇怪的感覺,似乎對方是在循著誰的樣子模仿著。還有,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範情既然已經死了,為什麼他又會和對方以這中方式再見麵。
隻是看係統的樣子,對這些事情也都是不知道的。
過了一會兒,係統見郝宿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輕聲開口:“宿主,我們該走了。”
這個世界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不能留下來嗎?”
這是郝宿第一次主動詢問係統,能不能留下來。
“不能。”
沉默了半晌,郝宿才道:“那走吧。”
係統以為郝宿會問它為什麼,誰知對方並沒有,它不禁有些疑惑:“宿主,你不是想要留下來嗎?難道你都沒有舍不得範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