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
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嚇回了原型,喬伊斯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瞪著頭頂那人伸出的手,仿佛在瞪著一快塗了毒.藥的蜂蜜,並不確信對方究竟是在打著什麼主意。然而還不等他猶豫完要不要被救上這一次,他被子彈貫穿的肩膀已經替他做出決定,失血過多導致的肌肉抽搐讓前殺手先生手一軟,再也扒不住維修平台的邊緣,整個人頓時往下滑去。
而墜落了不過半秒,他的手腕就被用力攥住了。
“我不是說了抓住我嗎。”
隔著麵罩都能聽出來語氣裡的無奈,那人整個上半身都趴在了平台上,就像在安撫著一隻警惕的貓:“既然我救了你,又怎麼會再害你?”
這可不一定。
心說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就要我放心地把命交出去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但現在這個情況喬伊斯又不能讓他把手鬆開,隻能一邊保持著沉默一邊活動因為三號橫死而能夠再度控製的金屬臂,打定主意如過對方有什麼詭異的舉動,就算自己掉進海裡也要把他的胳膊連骨頭一起扯下來。
所幸,那人確實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救喬伊斯上來。而他的力氣也不是一般的大,拽著喬伊斯連同他死沉的胳膊就像拎起兔子那樣容易,以至於剛剛還警惕萬分的前殺手還沒來得及把臉上狀況外的表情時收回去,他整個人就被硬生生地拖了上來,直直戳在了三號死不瞑目的屍體旁邊。
……那確實是夠死不瞑目了。
想到這家夥估計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沒了命,喬伊斯誠懇地替三號心疼了幾秒。但當肩膀上飆血的傷口處終於向大腦傳來尖銳的疼痛時,他就轉而心疼起了自己——為了救雇主受傷什麼的,他一定得讓斯塔克再加一倍報酬,還得打個五星的好評。
這麼胡思亂想著。喬伊斯甩晃晃腦袋,想把失血的暈眩從腦子裡甩出去,卻差點把自己甩到了地上。
Fuck。
暗罵一聲。他捂住左肩上仍舊在擴大的鮮紅,剛想撕一截衣角紮上止血,就看到一卷醫用紗布被遞到了自己眼前。還是嶄新的,一看就知道剛拆了口。
“你需要這個。”迎著喬伊斯難以言喻的眼神,那個一直在旁邊觀察他的神秘男人這麼適時說道:“我幫你包紮。”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但最開始的焦急已然隱去,取而代之以某種無法被解讀的深刻情緒。喬伊斯覺得那像是悲傷,或者懷念,是站在時光儘頭的旅人回望來路,是被奪去一切的人看著自己失而複得的珍寶,在踏過千山萬水之後終於又一次站在最初的起點,就算極力壓製也無法完全將其隱藏。
而且他有種錯覺,這個人,或許已經認識自己很久很久了。
一陣微妙而難耐的氛圍在維修平台上蔓延開來。喬伊斯站在原地不答話,那人也維持著伸手的姿勢等待,動作中透露出一種無聲的堅持。而在沉默著對峙幾分鐘後,向來冷硬的前殺手忍不住率先妥協,稍微側過肩膀把傷口露出來,身形也不再是隨時可以開始乾架的僵硬,變得放鬆了一些。
那人似乎欣慰地笑了笑,丟掉手裡給三號開了個洞的巴雷特,乾淨利落地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微鹹的海風迎麵拂過,送來夾雜著血腥氣息的潮濕水汽。遊輪的燈光時不時從他們頭頂晃過,在牆上留下頗為詭異的影子。兩人一個低頭看著傷口,一個低頭看著處理傷口的手,呼吸聲幾不可聞,卻又像交纏在了一起,在彼此之間留下一片尷尬而曖昧的空白。
“所以,”在那人係上最後一個結的同時終於受夠了這片詭異的沉默。喬伊斯輕咳一聲,這麼開口問道,並由衷懷疑起為什麼又是自己最先沉不住氣:“你到底是誰?”
那人頓了頓,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在徹底處理好喬伊斯的傷口之後,才慢慢抬起頭。
“你太冒險了。”他的聲音從麵具後傳來,卻並不回答對方的問題:“雖然你的情況要比他們好得多,但太頻繁地把那家夥叫出來,你的身體很快就會撐不下去的。”
這句話聽上去平淡而毫無波瀾,甚至連多餘的指責都沒有,但喬伊斯立刻就變了臉色。他慢慢摸上腰間最後一把匕首,眯眼看向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的神秘男人,語氣很警惕:“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那人假裝自己並沒有看到喬伊斯的動作:“說不定知道的比你還多。包括你離開九頭蛇的原因,你在找什麼,又為什麼必須找到那個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說著,不等喬伊斯反應過來,他就踢了踢腳邊三號的屍體,俯身從他身上拽下通訊器,然後遞了過去。
“追蹤這個的信號,在那座九頭蛇基地裡,你能找到一些你需要的線索。但我勸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那人隱藏在護目鏡後的目光似乎充滿了不忍:“有些時候,真相是並不怎麼讓人好過的。就算你能找到遺傳分子的父係基因,它也不一定能讓你們都活下去,你最後總要做出最不想要的選擇。”
“那種準備我早就有了。”眉頭皺得很緊,喬伊斯緊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我所做的選擇永遠隻會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