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斯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不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是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這個神秘男人話裡的含義太過沉重, 他無法將這當成普通的警告, 也無法假裝自己對此毫無觸動。但事情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裡——哪怕知道對方的好意, 他也不能如他所願,因為害怕被傷害就放棄唾手可得的真相。
他覺得那人應該能夠理解。所以,當喬伊斯開口拒絕時, 這個神秘男人的反應顯然也並不意外。
“如果沒有足夠的理由, 我是不可能離開的。”他直視著對方,不知道彼此視線有沒有相遇:“你知道, 我不是那種會因為害怕受傷就逃避的人。”
不論要遭受什麼樣的詰難,哪怕撞得頭破血流, 隻要是喬伊斯想要堅持下去的東西,就沒有任何人能夠說服他放棄。
“……你當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貿然要求絕對無法得到回應。那人似乎輕輕歎了口氣, 仿佛知道注定的命運無法扭轉一般, 麵具下的嘴角繃得很緊。
“如果你堅持要就在哥譚,那麼記得一切小心, 這裡有人在時時刻刻盯著你。”
他將帶了手套的雙手插.回兜裡,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叮囑道:
“我知道你不會希望我給你透露些什麼……那些東西你隻要去了宴會就能明白。但是, 還是保護好自己, 好嗎?”
“我儘量。”
喬伊斯點點頭,算是記下了這個提醒。他不會奇怪於這個神秘的男人會如此小心翼翼, 雖然並不能真的確定他的身份, 但這一路下來也隱隱有所猜測。而如果他真是他所想的那個人, 將他們的立場對調的話,喬伊斯不保證自己會比他做得更好。
知道自己不可能從對方口中得到比這更有人情味的保證了。那人最後看了喬伊斯一眼,轉身消失在摩天大樓投下的陰影裡,就像他來時的神出鬼沒那樣,連前殺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離開他的感知範圍。
又或者,那人依然還在附近,隻是這次認真地隱藏起了自己,決定再不露麵。
在原地站了會兒,喬伊斯默默歎了口氣。收回槍,再度端著咖啡人畜無害地走回大街上,他看著周圍行色匆匆的人群,目光有些恍惚,有好幾次都差點和迎麵而來的行人撞到了一起,但仔細回想,卻不知道自己究竟都想了些什麼。
他似乎能從那個神秘男人語焉不詳的話裡體會出點什麼。
喬伊斯不願意去回憶的東西,都是Zero不願意去回憶的。他本身似乎並沒有特彆的好惡,那些宛如身埋地獄的過去也不過隻是過去而已,要說他會為此受到什麼傷害,大概也隻有為了Zero的遭遇而感到憤憤不平罷了。
不過……
不知為何,突然模模糊糊想起了曾經聽鷹眼講述過的那個並不在自己記憶中的任務,喬伊斯攥緊手裡空了的紙杯。他向來不會忽視自己突如其來的直覺,發散一下,如果說無臉男的話裡有話跟這件事有關,那麼他所說的不想讓‘喬伊斯’受到傷害,而非‘Zero’,大概也就很好理解了。
隻是,真會有這麼巧合嗎?
在沒有親自發掘出真相之前,所有的猜測都隻是跟自己過不去而已。自然很明白這個道理,喬伊斯坐在街邊的長椅上對自己深入剖析了會兒,決定還是先不要浪費腦細胞跟自己過不去了。究竟是誰,又在搞什麼鬼,等他去一趟布魯斯·韋恩的慈善宴會就都明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趁著這段外出的時間偵查好哥譚的地形,省得到時候發現自己血虧的蝙蝠俠收拾完他的敵人之後又轉過頭跟自己算賬,多掌握一些籌碼總是有必要的。
這麼想著,他抬頭看了眼頭頂遮天蔽日的建築,以及即便在白天也依舊顯得有些暗沉的天空,決定還是先到處走走再說。
要不要還順便給那兩個傻×買點哥譚特產?
摸了摸兜裡僅剩的兩枚硬幣,喬伊斯有點愁苦地皺起眉。不過很快,他就在街角看見了一家規模頗大的銀行,頓時讓人眼前一亮,覺得人生突然充滿了光明。
當然,彆誤會,他可不是要去乾什麼搶銀行的事。畢竟就算是一個前殺手,也是有銀行賬戶這種東西存在的,實在不行,他手裡還有好幾個美國隊長友情提供的九頭蛇洗錢賬號呢,此時不提更待何時?
於是帶著搬空嗨爪金庫的偉大理想,喬伊斯決定去裡麵走一圈,視察幾個老東家的賬戶資金。反正美元這種東西放在他們手裡也是糟蹋了,還乾不出什麼好事,為了維護它的尊嚴,還是自己來替他們花了比較好。
然而。
就當他慢吞吞地和人流一起往銀行大門走去的同時,在喬伊斯不曾看見的地方,斜對麵的高樓裡,他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某個人的瞄準鏡中。藏在暗處的殺手目送著他一步一步走進自己的狙擊範圍內,屏氣息聲,在確認目標準確無誤之後,就要扣下早已放在扳機上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