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臉色泛青,還隱隱透著詭異的紫斑,緊緊抓著繈褓邊的雙手,十指指尖都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正常的嬰兒模樣,加之爾芙並未在外麵聽到嬰兒落地的啼哭聲,哪裡還想不出是怎麼回事呢……
她有些心虛地彆過了腦袋瓜兒,不讓自個兒再去看炕上躺著的那個瘮人嬰兒,一雙眼睛如噴火似的緊盯著穩婆,厲聲問道:“你們不是說烏雅格格這胎沒什麼大問題麼,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戰戰兢兢地跟在爾芙身後的穩婆聞言,登時就跪在了地上。
她連連磕著響頭,直磕得腦門都有些泛青紅腫了,這才顫聲解釋道:“福晉恕罪,福晉恕罪……奴婢們伺候烏雅格格生產,絕對是儘心儘力,沒有半點懈怠疏懶之處,小阿哥如此情況,絕不是奴婢們所致,而且您也瞧見了,小阿哥打從落地那刻起,那就是一點呼吸都沒有啊!”
“喊,使勁喊,吵醒了烏雅格格,看你們要怎麼交代!”爾芙沒好氣地教訓道。
不過她也知道這事兒怪不到穩婆們的身上,小嬰兒滿臉青紫,一看就是胎兒腹中的死胎一個,顯然是應了幾位太醫的診斷,這胎兒就是保到足月生產,亦是保不住的。
她氣就氣這兩個穩婆辦事真是太糊塗了。
你說,就算是烏雅格格生下死胎來,有些晦氣,卻也不是什麼不能公開的秘密,把自個兒鬼鬼祟祟地弄進來,這算怎麼個事兒呢,這要是有人故意挑撥,說自個兒害死了烏雅格格才落地的小阿哥的話,一生下孩子就陷入昏睡的烏雅格格還不得信以為真,那自個兒這就算全身張嘴,也解釋不清楚啊!
嗐……
這不是不吃羊肉,反惹一身騷麼!
爾芙滿臉懊悔地歎著氣,邁步走到了房門口,對著門外眾女道:“烏雅格格孕中憂思太過,腹中胎兒還未落地就沒了呼吸,真是讓大家夥兒跟著空歡喜一場,你們也都彆在這裡圍著了,早些散了吧。”
說完,她又讓穩婆將那個已經用繈褓包好的死嬰抱出了房門,讓梁太醫親自檢查。
雖然她已經被穩婆坑了一把,但是爾芙也不能任由這盆汙水就這麼扣在自個兒的頭上,要趁著眾女還未散去之前,讓梁太醫確認烏雅格格產下死胎的原因,儘量讓事實真相被更多人了解到唄,不然自個兒還能怎麼辦呢……
其實也怪她自個兒了,都怪她多思多想,疑心生暗鬼了。
她見穩婆一副為難無比的模樣,便不自覺地想到了近親成婚的避忌,直接就聯想到了烏雅格格可能生出怪胎,然後就不可避免地想歪了,想著自個兒作為嫡福晉,四爺又不在府裡,一定要替四爺管好後院,小心處置,不讓消息傳揚出去,可不就跟著穩婆進去了。
如果不是她先入為主地想到烏雅格格生下怪胎,她也不會不問清楚就進去了。
梁太醫瞧瞧穩婆抱著的繈褓,又瞧瞧爾芙鐵青的臉,心裡已有定論。
不過他並沒有當即就作出判定,而是上前一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三根手指搭在了嬰兒瘦如筷子的手腕上,屏息凝神地細細感受著根本不存在的脈搏,又試了試小嬰兒的呼吸,確認小嬰兒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跡象,這才收回了搭在嬰兒手腕位置的手,恭聲稟報道:“啟稟福晉,微臣細細檢查過,確認嬰兒生機全無,且身體漸涼,至於具體死因,怕是還需要另做檢查。”
“嗐,真是空歡喜一場。”爾芙聞言,又是一聲歎息,便讓梁太醫將死嬰的屍身帶回到前院去了,同時安排了趙德柱隨行伺候著,定要親自將死嬰屍身交到陳福手中,由陳福親自監督太醫們勘驗死因,做好屍身防腐能工作,務必要讓四爺看到小阿哥一麵。
所謂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死嬰的屍身在,便不擔心有人存心攀誣了。
當然,這僅僅是爾芙的目的之一而已。
她還有第二個原因,因為小阿哥是皇室血脈,便是他一落地就斷氣了,那就是愛新覺羅氏的人,他的身後事,並不是爾芙一個府裡嫡福晉能做主的,不但要經過四爺,更要通知宗人府那邊兒,但是具體流程如何安排,她並不是特彆了解,又不想當場露怯,所以她為了保主自個兒的臉麵,這才讓趙德柱和梁太醫將死嬰屍身送到前院去給陳福去處置。
至於第三個原因,那就是她實在不想和這個死嬰同處一院,心裡都瘮得慌……
即便害死烏雅格格所生嬰兒的人不是她,不存在什麼做賊心虛的說法,但是當她瞧見死嬰滿臉青紫、全無血色、眼圈黑紫的模樣,再聯想到從小到大看過的各種恐怖片、聽過的鬼故事,她這個膽小鬼還是忍不住會覺得後背發涼、心底發虛啊。
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她都想要請人進府來驅驅邪氣了。
安排好這些,爾芙瞧瞧那些背後如有狼攆似的眾女,忍不住地歎了口氣,真羨慕這些看完熱鬨就灑脫離開的人。
她也好想回到自個兒的房間去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然後躺在溫暖馨香的被窩裡,安安心心地睡個回籠覺去,但是她是嫡福晉,她是府裡的女主人,她不得不留在這裡等烏雅格格醒來,免得到時候烏雅格格醒來又哭又鬨,自個兒還得連滾帶爬地往這邊兒趕。
爾芙目送著眾女離開,目送著趙德柱和梁太醫的身影離去,轉身回到了產房裡,她左右瞧瞧,又看看牆角擺著的炭盆,伸手摸摸鋪著氈毯和炕席的火炕,扭頭對著旁邊伺候的柳苗和青雀,吩咐道:“房間裡已經夠熱了,炕上也有餘溫,還是把這些炭盆都撤下去吧,免得熱壞了你們格格,再擰條溫帕子過來給你們格格擦擦頭臉,讓你們格格睡得舒服些。”
一切都安排好,她也不打算留在這裡聞血腥味了,便直接回到秋雨樓的堂屋裡等信去了,和爾芙一塊等在秋雨樓堂屋裡的,還有替烏雅格格接生的兩個穩婆。
相比起爾芙的悠閒自在,兩個穩婆就顯得忐忑極了。
她們都是德妃娘娘通過內務府安排過來的,頂是經驗豐富,但是卻沒能保住烏雅格格這胎兒,一想到當初德妃娘娘找到她們時的那些吩咐,那身上就是一身身地冒冷汗,再加上她們在產房裡悶了大半天和整晚,那模樣就更顯狼狽了,瞧著也是可憐。
不過爾芙卻沒那麼好心出言安慰她們,她們領的就是這份差事,好了領賞、壞了領罰,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兒,再說她們都是德妃娘娘指派過來的人,她和她們接觸太多,興許還會引起德妃娘娘那邊兒的誤會呢,正所謂不做不錯、少做少錯、多做多錯,所以她就很自然地閉起眼睛,抓緊享受著這暫時的安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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