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芙恨不得就地挖個坑把自己個兒埋進去,瞧瞧她這院子裡都是些個什麼奇葩。怎麼就連個守規矩的都沒有,先是負責在廊下伺候的宮女支使了奶嬤嬤辦事,後有奶嬤嬤為了發展不顧她的吩咐。如今又鑽出了這麼個大白天就喝醉酒的守門婆子!
她偷眼瞧了瞧嘴角微揚的四爺,隻覺得臉上都燙手了。
“你真是個好樣的,當著守門的差事都敢喝醉酒,你就不怕放進了亂七八糟的人?”爾芙紅著臉喝問道。
黃婆子嘿嘿一笑,老臉泛紅,擰著袖子擦了擦嘴角留下來的哈喇子,“主子不愛其他人上門。也難得府裡女主子們都各有各的事情,這守門的差事倒是清減!”
哎呀我去!
爾芙要不是還顧忌著她在四爺心目中的形象,她都恨不得立馬衝上去揪著黃婆子的脖領子甩兩個耳光。敢情她不喜歡和府裡的女人打交道就成了她躲清閒的理由了,大白天就喝這麼多酒喝得爛醉,全然不管了門子上的差事,那要她還有什麼用!
“好。好。好!你這差事當得好!
我問你,今個兒可有什麼人來西小院裡?又有什麼人出去了?”爾芙怒極反笑,連道了三聲好,這才咬著牙問道。
黃婆子撓了滿是頭油的發頂兩下,似是思索模樣的緊鎖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含含糊糊的嘟囔著,“這到底有沒有人來過,老奴實在是記不清楚了。不過那鎖著角門銅鎖的鑰匙就掛在門邊的位置,估計就算是有人來了敲門。有人聽見也不會耽誤了才對!”
爾芙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的心情了,這是一種被謬論說得無言以對的荒唐感覺,這是一種被黃婆子理所當然的說法氣得說不出話的鬱悶感覺……
各院均有各自的門戶,設守門婆子一職,並不是為了擺設。
一來是宅門裡的女人各有心思,難免相互算計,有了守門婆子守著,這進出的人都有了記檔可查,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也能查出嫌疑人的範圍。
二來也是為了免得男主子過來,各院主子接待的不及時,有了守門婆子的通報,院子裡的女主子就能安排好茶點、熱水等事情,也有個補妝的空檔……
“你院裡的人真有趣!”正當爾芙臉紅發燙得就要能煎蛋的時候,四爺打趣的話隨之而來。
“把黃婆子呆下去醒醒酒吧,另外讓人去圍房那邊問問,看看譚婆子的腿傷怎麼樣了,若是方便就趕快接回來吧!”爾芙歎氣的吩咐著,一雙手擺得好像隨風飄落的枯葉一般,簡直就是神經抽搐了。
說完,也不管瑤琴安排誰去做這些差事,轉身就往外走去,徑自走進了從未去過的門房。
狹小的一間房用落地罩分割成了兩半,內室裡擺著一張架子床和一張圓桌並四把繡墩,窗邊位置還有一張漆色斑駁的妝台,幾個瓶瓶罐罐擺在銅鏡前,落滿了塵土。
外間貼著牆擺著兩張官帽椅並一張不算精巧的方桌,桌上還堆著幾個酒罐子和幾碟紅油拌的涼菜,那股子濃鬱的酒味和炭氣味混合在一起,嗆得爾芙差點當場就吐了出來,忙抽出了帕子堵住了口鼻,按照黃婆子所說的位置,望向了門邊的位置,順利的找到了那開院門的鑰匙。
至於那用來記載出入院門人員的記檔冊子,爾芙更是在桌角下找到的,顯然是被黃婆子當成了墊桌腳的東西,油漬麻花的都已經看不出本來封麵的顏色,內裡更是亂糟糟的畫著鬼畫符,饒是爾芙已經很努力的分辨著,還是一個字都沒有看明白。
“真是一朵奇葩!”爾芙發出了一聲感慨,拎著那油漬麻花的冊子就往正房走去,連門房的房門都沒掩上,也不知道是存心放放味道,還是被熏得忘記了。
“怎麼樣?”四爺看著爾芙那明顯已經泛青的鵝蛋臉,忙迎上前問道。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簡直就比豬窩還邋遢。”爾芙鬨脾氣的將冊子丟在了四爺懷裡,黑著臉說道。
四爺看著油漬麻花的冊子,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一揚手就把冊子丟到了地上,那臟兮兮的冊子和雪白的宮毯一對比,顯得就更加臟了。
“之前瞧著她當差還算勤謹,怎麼才過了這些日子就變成這幅德行了,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呀!”爾芙忍不住的揉搓著剛剛碰過那冊子的兩根手指,語氣裡滿是鬱悶的吐槽道。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是這麼用的麼?”四爺也被爾芙帶偏了話題,忍不住接茬說道。
“管它是不是呢,我記得黃婆子以前很利索的,這是怎麼了?”爾芙滿是疑惑的看著廊下抱著痰桶猛吐的黃婆子,嘟噥道。
這事,四爺還真有了那麼點猜測,擰著眉毛沉默了片刻,緩聲說道:“許是因為她兒子跟著漕幫那些人販私鹽被斬首有關吧!”
“販私鹽?那是大罪過吧,她兒子不是咱們府裡的奴才麼?”爾芙聞言瞪大了雙眼,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不是!”四爺搖頭道。
當年,康熙禦駕親征打準噶爾,四爺也曾跟著上過戰場。
戰場上刀劍無眼,黃婆子的男人黃立人正值壯年,自是也作為四爺的親衛上了戰場,那一場戰事,一乾皇子被冊封為貝勒,其中就包括了四爺,而黃立人卻留在了那片草原上,再也沒有回來。
四爺感念黃立人奮不顧身的擋箭行為,特地贖了黃婆子等一乾黃立人家人的奴籍,其中就包括黃立人的剛剛六歲的幼子,後來黃婆子被寡母婆婆嫌棄,這才求了府裡的老人周旋,重新進了府裡,當了個清閒的守門婆子,掙個溫飽。
而黃立人的獨子黃柏成為了能考功名的平頭百姓,借著家族人的扶持和那筆來自於黃立人的大筆撫恤金,進了學堂讀書,隻是他卻沒將心思用到正道上,成日裡偷雞摸狗,拿著聖賢書做樣子混了二十年,仍然隻考了個秀才的名頭,連當個西席都不夠資格。
黃婆子又借著黃立人與四爺的情分,求著四爺出麵,替黃柏在直隸附近的縣衙裡求了個小吏的差事,讓他能擔起門楣,卻不想他居然跟當地的地痞混在了一起,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跟漕幫在漕運上分一杯羹。
這事在四爺去塞外巡視的時候被鬨了出來,連累的四爺都被罰了一年俸祿,而黃柏被人做了筏子,便是四爺已經很努力的想要救他一條性命,最後也沒改變他被斬首示眾的命運。
而那時四爺府裡正在擴建,四爺很少回府裡,即便是回來也是在前院,倒是不知道黃婆子居然染上了酗酒的毛病,還喝得這麼凶,連差事都不好好當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