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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這一夜,鈕祜祿氏仿佛回到了垂髻之年,稚氣的話是一串串地往外冒,偏偏四爺對上滿眼童真,嘴角放肆上揚的鈕祜祿氏,再也做不出往日那般冷情的反應,隻能壓著不耐煩,如同往日裡哄逗小七那孩子時候似的,說著他不擅長的話題,這才在天色漸明的時候,哄得嘟著小嘴兒鬨著要去見額娘的鈕祜祿氏睡下了。
看著鈕祜祿氏恬靜的睡顏,聽著窗外漸漸複蘇的人聲,素來有拚命三郎風範的四爺,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起身來到了窗邊,輕輕將虛掩著的窗子推開一絲縫隙,輕聲喚過上夜的小太監,將蘇培盛叫了過來,低聲吩咐道:“你鈕祜祿主子這腦子還不是很清楚,爺實在是放心不下,這幾日的邸報就由你從清輝閣給爺送過來吧,爺做了批示以後,你再給戴鐸他們幾個幕僚送去,記得不要驚動側福晉那邊。”
說著話,四爺就又是一聲歎息,起身來到了院子裡。
空落落地小院子裡,四爺和蘇培盛肩並肩地坐在房門口的台階上,一顆顆的往嘴裡丟著提神醒腦的薄荷丸,語帶擔憂地嘟噥道:“也不知道爾芙若是知道爺在這裡一守就是好幾日,會不會又要耍小孩子脾氣!”
蘇培盛忙接過茬,搖頭道:“瓜爾佳主子最是心善,今個兒不也是瓜爾佳主子主動提出讓主子您留在這裡的麼!”
“嗬……
你是不知道,那妮子最愛用小性子!”隨著天邊跳出了一絲火紅,四爺揉著酸痛的脖頸,低語道,他自然知道爾芙是個心軟的,也知道爾芙是善良的,可是他更知道爾芙是個醋壇子,要是知道他整夜守在鈕祜祿氏的床邊,那小妮子怕是連吃人的心思都有了,哪裡還顧得上心軟了。
可但是讓四爺丟下鈕祜祿氏這邊不管,他似乎又有些舍不得。
略有些為難的四爺就這樣和蘇培盛二人坐在房門口的台階上,一句句地吐著牢騷,連早起灑掃的宮女過來打掃,他也不過就是挪到了堂屋裡,仍然是半刻不停的和蘇培盛說著心裡的為難,直聽得蘇培盛兩耳都有些耳鳴了,恨不得將擦了一晚上鼻涕的帕子塞進四爺的嘴裡,這才被鈕祜祿氏慌慌張張找人的動靜解救了。
“我醒來就不見你,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鈕祜祿氏滿眼委屈地堵著嘴兒,伸著小手抓著四爺的衣角,我自猶憐的低頭道。
“不會的,爺這不是出來喝口茶麼!”四爺苦澀一笑,伸手點了點鈕祜祿氏的鼻尖,溫聲道。
站在四爺身側伺候著的蘇培盛聞聲,華麗麗地打了個冷顫。
以往跟在四爺身邊當差,蘇培盛不是沒見過四爺低頭哄府裡的女眷,尤其是在西小院看到的最多,可是他當真是第一次聽見四爺用這麼嗲的語氣哄人,哪怕是在西小院都沒聽見過。
想到這裡,蘇培盛不禁挑眉看了眼鈕祜祿格格。
他心裡升騰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怕是這位格格以後的前途,不必西小院那位側福晉小了。
鈕祜祿氏借著瘋傻做擋箭牌,也不管什麼府裡的規矩了,還沒說幾句話就貼著四爺的腿邊,溜邊兒與四爺同坐在了一張太師椅上,坐下了也不消停,先是很是親昵的如小貓般蹭著四爺的脖頸,隨即又撒嬌似的將小手塞進了四爺的大手裡,還不待開口,便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蘇培盛說出那些打臉的話,登時就不喜地蹙了蹙眉,抽出手,越過四爺的身子,戳著蘇培盛的肋間,如孩童般的歪頭說道:“行了,你下去吧,站在這裡,瞧著就覺得礙事!”
謔!
蘇培盛本來就是倚在落地罩旁,看似躬身俯首地等著四爺吩咐,實則正魂遊天外的在心裡合計著該怎麼與這位可能重新得寵的格格相處,畢竟他之前可算是出麵做了一回證人,讓鈕祜祿氏在四爺跟前丟了大臉,雖說鈕祜祿氏現在瘋瘋癲癲的不知人事,可誰知道這位哪天醒過來會不會找他的麻煩,這枕頭風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正當蘇培盛想得心驚肉跳的,猛然肋間的軟肉被鈕祜祿氏使大勁地戳了兩下,隻覺得是又麻又癢又疼,這滋味就彆提多酸爽了,一時繃不住神就慘叫了一聲。
好麼,他這一嗓子出來,說似是女子的尖叫聲,又有那麼一點粗,說是男人的低吼,那又帶著那麼一絲尖細,當真是如用指甲蓋劃過磨砂黑板時的那種刺耳動靜有一拚,這下連四爺都有些吃不消了,也就順著鈕祜祿氏的意思,擺了擺手,示意蘇培盛退下。
蘇培盛不敢當著四爺的麵叫疼,也不敢頂了四爺的吩咐,更不敢流露出絲毫怨懟之色,可是他就算是奴才,是個沒了個根兒的太監,這身子骨也都是肉做的,也是知疼知熱的,這心裡頭哪能沒有半點想法呢,隻是不敢,卻並非是不會,心裡本就有些犯嘀咕的蘇培盛臉色一怔,隨即就拎著滿肚子的苦水,恭恭敬敬地退出了上房,直接來到了院子裡。
此時,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的蘇培盛,終於打定了主意。
他是伺候人的不假,他對四爺忠心耿耿,亦是千真萬確的,但是他也並非是沒有半點私心的,鈕祜祿氏明顯是看不慣他的,不管是傻了,還是好了,想來以後有這麼個格格在四爺跟前,他這個大太監都得不了好,這丟了差事的太監,那日子可遠比那些小宮女難過多了,做慣了大太監的他,可不想有朝一日去給彆的太監刷馬桶、倒夜香。
蘇培盛暗道一句:死貧道不死道友,便叫過了一個小太監。
彆看他不好光明正大的去給某個女主子送信,但是作為府裡有頭有臉的大太監,他手底下還是有幾個可用的小太監的,便是張保都不清楚這事,蘇培盛叫著小太監往耳房旁邊的角落走了幾句,避開了所有人的注意,隻說了一句話,便搖著腰間掛著的荷包,一步三搖地往牆根底下晃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