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避暑,不同於往年。
往年,康熙爺是不等入夏就已經跑到暢春園裡住著去了,一來是他怕熱,二來是他貪戀暢春園的奇觀美景,一直要住到秋末冬至,住夠大半年的時間,直到各藩屬使臣進京賀歲,這才會戀戀不舍地離開暢春園,回到規矩森嚴、恢弘厚重的紫禁城裡。
不過今年呢,出現了一點小意外。
四爺奉旨出巡東南沿海,清繳海上流竄作亂的海匪,竟然和十四爺一並落海。
康熙帝擔憂兩位皇子的安全,也怕其他皇子不守本分,做出僭越忤逆之事,所以他並沒有如往年那般夏至春末就領著後宮諸妃去暢春園,而是一直坐鎮京師,直到爾芙尋回四爺和十四爺回京到現在,他這才傳旨內務府準備離宮避暑的相關事宜。
皇帝出京避暑,便是已經早有先例可循,卻到底不是一件能夠隨意處置的小事。
內務府的大小郎官緊趕慢趕,終於在這兩天將各處都打點妥當。
康熙帝得到內務府的回稟,真是一刻都不願意耽擱,待欽天監那邊定下吉時吉日,他直接選擇了最近的日子,也就是明日辰時。
而隨之忙碌起來的,便是這京中當差的所有宗親府邸和官宦府邸了。
一整天,不論是多喜歡熱鬨的府邸,皆是一片安靜。
這京裡所有的宗親官宦府邸,全部都在忙著打包行李,安排婢仆雜役去打掃京郊位置的彆院,挑選隨行伺候和留守京中的婢仆雜役,還有一些後院比較複雜的府邸,這會兒那些大小老婆為了能夠陪在自家夫君跟前兒刷存在感,差點就要打起來了。
這麼一對比,反倒是四爺府裡更清靜些。
因為爾芙和四爺商量過決定,將府裡所有主子都帶到圓明園去避暑。
這其中包括府裡有品級的側福晉,相對得臉些的庶福晉、格格,還有那些存在感等於零的通房侍妾,更包括府裡嫡出和庶出的所有子女,這也是爾芙希望能借此機會讓大家夥兒都好好鬆快鬆快緊繃著的神經線。
畢竟之前四爺出事的事兒,鬨得府裡的所有人都提了口氣呢。
爾芙坐在廊下,眼瞧著詩蘭和詩情等人一趟趟如同螞蟻搬家似的整理著行李。
一會兒工夫,也就是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吧,這還算寬敞的庭院裡就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籠,有些是要帶去圓明園的,有些則是宮婢們從庫房搬出來就隨意堆在院子裡的,打算過後一塊整理的。
“你們這是要把我這點家當都搬去圓明園麼?”她擰眉瞧著這些箱籠,輕聲問道。
這單單是要帶去圓明園的箱子,便已經整理出了足足十口大箱子,三輛馬車都未必能夠裝得下,而且照詩蘭等人整理的進度來看,好像連她所需要的一半都沒有收拾好,那豈不是意味著她一個人的行李就需要六七輛馬車裝載,讓外人瞧見,她這大講排場的名聲就要留下了。
不過麼,詩蘭和詩情她們是這麼沒分寸的人麼……
答案不言而喻,肯定不是。
就在爾芙琢磨著該不該讓她們再精挑細選一番的時候,詩蘭捧著一套紫晶琉璃茶具來到了爾芙跟前兒,她笑吟吟地答道:“奴婢們現在僅僅是先將主子需要的東西找出來擺好,然後再按照主子您的喜好,從中選擇合適的裝箱,您彆看這擺著的箱子挺多,一會兒收拾完就沒什麼了。
主子放心,奴婢們懂得分寸的。”
說完,她就將手裡捧著的這套紫晶琉璃茶具送到了爾芙的眼前兒,讓爾芙過目。
這套用整塊通透度極佳的紫水晶雕琢打磨出來的茶具,一共有一隻茶壺、四個咖啡杯大小的茶碗和一個承載茶具的托盤,全部雕刻著清雅脫俗的蘭草紋,也是四爺在爾芙的某一年生辰送上的禮物,絕對算上是爾芙的心頭好之一。
“這套茶具就帶著吧,仔細裝著,彆磕著碰著。”爾芙聞言,笑著叮囑道。
詩蘭點點頭,動作輕柔地將整套茶具捧起,一本正經地調侃道:“奴婢明白,奴婢特地撕了好些棉花呢,一會兒就用錦盒仔細裝好,到時候就擺在你身邊兒,保管不會磕碰到分毫。”
“去吧,繼續忙活去吧。”對此,爾芙也不介意,很是隨意地擺手催促著詩蘭。
她不必再操心行李過多的事,又不想自個兒回到房間裡傻坐著,正好現在外麵的陽光不太烈,身邊的冰鑒,亦是好不容易才從內室裡搬出來的,她便笑著讓不善打理行李的青黛去書房給自個兒尋了話本子來解悶。
廊下陽光熹微,再配上一杯酸甜適中的酸梅湯,這就是至尊享受了。
爾芙有些隨性地將雙腿都蜷到太師椅上,時不時地取塊切成小塊的西瓜吃著,她就這樣慵懶悠閒地翻看著話本子。
一直到四爺步履輕輕地來到她身邊,她都沒有察覺到分毫。
其專注程度,可見一斑了。
“福晉這麼聚精會神地是在看什麼話本子呢?”四爺有些孩子氣地湊到爾芙耳邊,故意嚇唬爾芙的大聲問道。
爾芙聞聲,被嚇得渾身發抖地瞪大了眸子,滿目迷茫地尋找著聲源。
四爺就嘴角微揚地站在她坐著的那張太師椅的椅背後麵,卻恰好站在了爾芙的目光盲區上了,要不是四爺在後麵提醒般拍拍爾芙的肩膀,爾芙都差點以為自個兒是幻聽了呢……
她目光落在四爺還未收斂起笑容的臉上,登時就開始磨牙運氣了。
這四爺好歹也是曆史上有名的冷麵王、威名赫赫的皇帝,怎麼人設跑偏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呢,就是弘昪都不會做出這麼幼稚的事兒了,連小七都已經舍棄這種惡趣味了,怎麼四爺卻迷戀上這種搞怪的小動作了。
“幼稚麼?無聊麼?好笑麼?”爾芙有些羞惱地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