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禮目光望向上首,“還請大人出題。”
“自本朝開國一來,便提出以文治國,同聖上公治天下的,是士大夫,而今世風不正,欲求無邊而見識短淺。想要正世風以複古道,何解?”
滿座皆驚,傅茂典問出這樣的問題,可謂是直指人心
若人心不正,世風又如何正?
最終,顧成禮也沒給出滿意的答案,而在場之人也無心於看他與許敬宗的比試,原本是期待滿滿去的宴席,到了後來卻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最後滿腹心事而歸。
不過對於顧成禮來說也並不是一無所獲,至少算是提前和幾個同學認識了一番,經過許敬宗那麼一出,趙明昌自認為與他關係近了些,倒是往他這兒倒了不少消息。
譬如,他得知了考中的十名秀才並非全都到場了,還有兩位缺席了。
其中一位是在他之下而又居許敬宗之上的第二名,喚作裴清澤,聽說是身體抱恙,另一位則是京城侯府的公子,不過因祖籍在此,故而返鄉應考,喚作謝玉堂。
這謝玉堂與裴清澤皆是年齡不大的少年,年約十七八的少年郎,再加上顧成禮、趙明昌,都是不過雙十,便是許敬宗年歲大些,如今也才二十又五,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這在往年是非常少見的現象,因為科考是不限年歲,又是糊名批改,往往中榜者都是年歲偏大的。
顧成禮從這次宴席回來後,收拾一番就要回村了。
如今快要入伏,再過一陣子天會更熱,也是農忙時節,一般這個時候各書院、庠序②都會放旬假,而等立秋時再重新回書院庠校讀書。
等秋收後,顧成禮就要去縣城裡的縣學讀書,但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掉。
這次顧成禮歸家,能明顯感到顧家眾人都有些變化,原先他們雖知道顧成禮聰慧、有讀書天資,但仍會憂慮還沒等他考中顧家就被他拖垮了,但誰能料到顧成禮能在十三歲就中秀才呢
短短三年就從白身到秀才公,這樣的投資簡直就是太劃算了,由不得他們挑出半點不好來。
先前顧成禮考中童生試時,張氏就與婆母提,想
要辦場酒席熱鬨一般,當時不管是趙氏還是顧成禮都覺得不妥,此事就作罷了。
如今此事再次被提出來,不過是張氏提出,而是趙氏要求的。
小老太太這幾天都樂嗬得睡不著覺,她孫兒真的考中秀才公了?她真的當了秀才公的祖母了?哎呦喂,真是越想月覺得高興,好幾次都在夢裡笑醒過來。
這樣的大好事不僅要辦酒席請村人與親戚來熱鬨一下,更應該祭祀先祖把這種光宗耀祖的事情告訴老祖宗,也要讓老祖宗喜慶喜慶,更重要的是,得讓老祖宗繼續保佑她孫兒鴻運當頭、繼續高中。
原本顧家也隻指望著顧成禮考中秀才就行了,可哪想到他這樣出息,才十三就已經考中,那自然是繼續供下去了。更何況如今家中境況比原先好些了,五郎是癝生,每年都能從官府領四兩銀子與七石多的糧食,縣學又不收他束脩,這樣以來他領的那些銀糧不僅夠他自己用,還能補貼到家裡。
既然趙氏這老太太都開口了,眾人自然是不會反對,挑了一個好日子祭祖,然後就風風火火地開始辦酒席。
那日非常地熱鬨,村裡人幾乎是都來了,還帶了些雞蛋、豆子之類的當隨禮,按他們來說,吃不吃酒席無所謂,主要是得蹭蹭秀才公的喜氣,把趙氏聽得更是喜上眉梢。
村裡人家一般隻有在家中發生極大的事情時才會辦酒席,通常都是紅白喜事,而吃酒的席位也不是隨便亂坐的,關係疏遠的放一桌,親近的放一桌,德高望重的則又是另一桌。
這次請來的客人中,身份最貴重的當屬是棗泥溝的村長與裡正,尤其是裡正,不僅是一裡之長,還是個老童生,平日裡最愛掉書袋,村裡沒人敢在他麵前放肆。
如今才年過十三的顧五郎都考中秀才了,也不知裡正該是如何反應,眾人心想,說起來這裡正與顧家還是同宗呢,不過是關係遠了些。棗泥溝這個莊子上的村民並不全是一家,而是由多姓的先祖一起來此定居繁衍下來。
顧老爹與趙氏生的兒子多,乾脆讓他們都去陪自己嶽家坐一桌,而他們老夫妻則是與村長裡正坐一桌,而顧成禮同樣在此作陪,此刻顧老爹端起粗口大碗,裡麵裝滿了
酒,興高采烈地要敬在場眾人,“今日是我顧家大喜的日子,大家夥都敞開了喝,不醉不歸!”
他話一說完,就立馬先乾為敬,最後給眾人亮了個碗底才坐下,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酒可是個好東西,不年不節的尋常人家還真不隨意喝,如今顧家這麼大方,準備的菜也很豐盛實惠,原本還有些酸了吧唧的村人心裡頓時好受不少,心想,至少他們也吃了顧家這麼一頓,算是占了個大便宜。
可不是大便宜嗎,便是先前嘀咕顧家小話的吳荷花都跑了過來,不過如今她不敢往中間湊,帶著自己孩子與男人坐在最邊角的位置,旁邊有人笑道,“你不是說顧五郎考不中嘛,如今人家都是秀才公了,你咋還來喝酒呢?”
其實這人想問的是,你咋還好意思過來呢?但凡要些臉麵的人,都不會在與顧家婆媳撕了這麼多次後,還腆著臉來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