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裴清澤之前已經與顧成禮和趙明昌說過學田之事,三人早已做好準備,如今許師兄過來通知,他們很快便換上短褐。
但是,許敬宗對此卻是毫不知情,眼見顧成禮三人換好衣裳就要出門,他便黑著?一張臉,搶先一步奪門而出。
一路上,許敬宗與顧成禮三人保持著?一段距離。
趙明昌看著?走在他們前頭的許敬宗,忍了又忍,湊到顧成禮旁邊。小聲的說著,“你看他天天跟在那王墨章身後,卻也不見人家就真心?對他,要?不然怎麼不把學田之事告訴他呢?”
雖說他是湊到顧成禮身邊小聲說,那其實不過是有意想要說許敬宗聽,根本就沒壓著?聲音,許敬宗腳步一頓,瞬即大步走開。
望著?他的背影,裴清澤有些猶豫,糾結著?開口,“若不然我回去再取一件短褐?”
趙明昌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氣呼呼道,“作甚要?回去取,難不成你還要?給許敬宗那廝?”他一臉憤憤說道,“他整日與王墨章廝混在一起,何時又將我?們放在眼裡啊?你這番好心?人家可不一定信你呢。“
那就隻得作罷。
三人說話這會兒工夫,其實已經走到縣學外頭,裴清澤也沒時間可以去找裴家之人取衣裳。
縣學雖說是建在半山腰之處,但正門外卻十分寬敞,此刻已有不少?人出來等候,顧成禮三人進入到等候的人群中。他們所處之地都是新入學的附學生,大多數人對學田之事毫不知情,正在議論紛紛。
眼見他們三人過來,立馬有人注意,到頓時上前問道,“為何你們穿的是這身打扮?”
“對啊,你們怎麼穿上這種衣裳了?”有人感到奇怪,這種短褐可不是他們讀書人該穿的樣子,倒像是鄉下的老農啊。
倒也有人眼尖,很?快發現事情不對,離他們不遠處的先入學的師兄們似乎穿的就是與顧成禮三人一副模樣,頓時心生不妙。
裴清澤不善言辭,顧成禮平時常呆在藏經閣,對這些人也並非很?熟絡,並未吭聲,但趙明昌早就忍不住了,立刻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大大咧咧的說出來,最後還忍不住得意了
一句,“待會兒你們就知道我?這身衣裳的好處了。”
不用待會,瞧著許師兄等人的穿著,他們便知趙明昌所說非假,忍不住抱怨道,“你們也忒不仗義,也不先提前知曉我?們一聲?”
趙明昌笑?了幾聲,撓了撓頭,說道,“我?本身也不知道啊,這衣裳也是裴清澤給我?準備的!”
裴清澤氣悶不想搭理這個“叛徒”,竟就這般將他“賣”了,倒是顧成禮開口說道,“清澤也不過是偶然知曉,此事又不宜聲張,故而未曾告知各位。”
裴清澤本就沒必要?一定要?將此事告知,眾人雖口頭抱怨心裡?未嘗不知曉,如今又見顧成禮這番客氣,頓時更不好計較了。
“不礙事,不就是一套衣裳嘛,也不至於……”
“就是,難不成這學田還是龍潭虎穴,沒了這短褐我?等竟就不行了?”
還有一個年紀稍大的學子,他也同樣姓顧,拍了怕顧成禮的肩膀,笑?道,“哈哈哈,言重了,言重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這個原本就是縣學對學生們的一番考教,裴清澤可以悄悄的告訴顧成禮等人,卻不能廣而告之,若不然光是往屆的師兄們對此就有很?大意見,憑什麼?顧成禮這些新入學的附學生可以不用受他們當年的那種“磨難”呢。
倒是人少?的話,顧成禮三人可以鑽個漏洞,旁人也不好過於計較。
眾人並沒有等很?久,不過是攀談這會兒功夫,又來了很?多?人,再?等了一會兒,便見直講與教諭們皆出來。
眾人浩浩蕩蕩的下山去。
縣學本就是建在城郊,與學田相去不遠,今日又是一個萬裡?無雲的好日子,眾人心情頗好,尤其是趙明昌,整個人興高采烈的,連腳步都是那般輕快,顧成禮瞧著,竟覺得?這有幾分秋遊之意。
但這畢竟還不是是秋遊,等到了山下的學田,望著?一片黃燦燦的稻田,大家都傻了眼。
這麼?多?的稻田,難道都是要他們來收割?
這些學子們望著?泱泱的一大片稻田,心?裡?發苦,原本還活潑亂跳地下山,此刻頓時萎靡下來。
能來這縣學讀書的,幾乎都家境頗好。雖不至於五穀不分,但多?數人還
真沒來過農田這種地方,如今望著?那麼一大片的稻田,竟不知是從何下手。
這縣學的學田很廣,顧成禮望著?打量了一下,至少也得?有二十傾的水田,不禁有些好奇,問了問身旁的裴清澤,“這麼?多?的學田是從哪兒來的?難道都是官府撥下來的嗎?”
“並不全是。”裴清澤說道,“這其中大部分其實都是縣裡?富商捐贈的。”
“何必要?捐贈如此之多?,到頭來卻是苦了我?等……”說話之人離顧成禮二人頗近,忍不住哀嚎出聲。
趙明昌聽了不高興,開口道,“縣學學田越多?,對我等越好,這說明同安縣的縣學興盛,況且咱們縣學的開銷全都靠這學田來供給……”
裴清澤點頭,其實不僅這些,包括直講們和教諭的月俸也全都是從這而來。
那名學子自知失言,頓時呐呐不語。
顧成禮等人到了學田後,發現那裡早已有人恭候著?,看打扮應是村人無疑。但直到教諭與直講們露麵,這些村人才在一個莊頭的帶領下走上前來。
“老朽給各位夫子們見禮了。”他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還夾雜著?濃重的口音,臉上的笑?容憨厚,“農具都已備好了,秀才公想用就用……”
裴教諭是不苟言笑?之人,見了這些村人,也不過是神色嚴肅的點點頭,“勞煩老丈了。”
“不敢當、不敢當。”那莊頭連連擺手,“難得秀才公們能來一次,讓我等也見見這些文曲星,沾沾文氣,這是多大的榮幸啊。”他說的這番話時,身後跟著?的那些村人們也都是悄悄抬起頭,對著顧成禮這些縣學生。忍不住伸手指指點點,時不時還有驚歎之聲,滿滿的羨慕憧憬之意。
裴景瑜麵色稍緩,說道,“老丈客氣了,這些學子既然是來秋收的,若有事儘管吩咐下去,也讓他們曉得?米粟來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