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滿把佛珠繞了幾圈,重新掛回手腕上,“不談這些瑣事,我們說佛龕。”
佛龕內部並不平靜,煞氣正與法器製造出的幻境鬥爭,法器顫動著,時不時溢出靈力餘波。晏無書的茶碗擺在近處,霧氣輕輕飄起,未及擴散,便被餘波給清除乾淨。
“你想到的是什麼?”晏無書把第二個茶碗放回去,語氣比起方才低了一些。
“無上慈悲神咒。”蕭滿的視線掠過三件法器,輕聲回答。
晏無書立刻明白了蕭滿的意思:“你是指與其鎮壓,不如淨化?”
他的目光帶上幾分詫異,先前不是沒想過淨化這種手段,但在這一點上,道門一向不如佛門。
淨化講求的是剝離汙穢、還原其本初麵目。這佛龕裡關的是一團陳了上千年的邪煞玩意兒,汙穢早根植內心深處,想讓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不如把它放出來,一劍劈了更為乾脆。
晏無書不讚同這種方式。
蕭滿自榻上起身,素白衣角在低空折轉,凝眸認真嚴肅地望定晏無書:
“封印是千年前設下的,而這種封印方式的存在應當遠不止一千年。過於古老的術式,修補起來極其困難,便是送去佛門,一時半會兒都無解。”
“你的幻境撐得了一時,鎮不住它一世,時間不多。”
“佛龕被禪宗保管千年,佛門弟子日夜誦經,三十萬個日夜都沒能洗儘它的汙穢,足以證明淨化一道無用。”晏無書對蕭滿搖頭,說得有些遺憾,“而我,也不會無上慈悲神咒。還需另想他法……”
“我會。”蕭滿伸出手,手掌攤開,掌心向上,喚出一簇鳳凰真火,“無上慈悲神咒加鳳凰火,世間少有邪穢能敵。”
蕭滿白衣素淨,眼眸清黑,額心浮現出的赤紅紋路便成最好的妝點。
“不過我隻有抱虛境,需要你幫忙。”
晏無書看著蕭滿,忽而感慨:“如果你是太玄境,或許單憑鳳凰真火便能把它燒乾淨。”
“這世間沒有如果。”蕭滿語氣冷淡。
“無上慈悲神咒要到佛門的見佛境界才能學,你是何時……”晏無書亦起身,輕笑說著,抬指一彈,給佛龕換了個位置,讓它懸停在道殿正中。
蕭滿甩袖走向佛龕,“我在大昭寺偷偷學的。”
晏無書執劍起陣。
佛龕裡的東西境界至少在太玄上境,但它一時不入太清,那麼便是太玄。晏無書麵上沒有半點懼色,瞬息之間出劍上百,以劍光織成牢籠,將佛龕死死困住!
蕭滿盤膝跌坐劍陣正中。一聲咻響,鳳凰火自掌心躍出,懸在佛龕下方不落,搖晃的火光與其餘三件法器的靈光形成四麵合圍之勢。
蕭滿念出《無上慈悲神咒》的第一個字,佛龕猝然震顫,是邪穢在劇烈掙紮,試圖擺脫。
念出第二個字,晏無書配合出劍,淩厲劍氣狂然砸落,那震顫化作慘叫,掙紮成了瑟縮發抖。
第三個字,第四個字,第五個字……
第一句,第二句,第三句……
蕭滿字字沉穩,句句冷靜。佛光自四方來,佛經化作無形利刃,深深刺入邪煞之物腦中。深黑的、猙獰的、汙穢的東西被迫剝離,它憤怒不甘,但每回掙紮,便有一道劍落下,氣勢如雷,冷厲冰寒,它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鳳凰火又是那般熾熱。火苗不大,數個指節並攏般小小的一簇,偏生不徐不疾,耐著心吐出高溫炙烤。
風被擋在劍陣外,吹不入殿中。
道殿內的燈是一盞一盞熄滅下去,不敢與真火爭鋒。此間卻是極為明亮,佛光神聖,火光明耀,靈力之光靜謐。
晏無書執劍站在蕭滿身側,看他衣袍素白,看他腰背筆挺,忽然間,覺得這人格外單薄了些。
太瘦了。
光陰寸寸流逝,過了許久,天光落滿山崗,窗外拂過清風。
外麵下起雨來。
啪嗒、啪嗒,雨珠一顆接著一顆,浸潤青石板鋪就的路麵,打濕百花已謝的庭院,廊上竹椅搖晃不休。
道殿內,鳳凰真火經過一夜緩慢積攢,噌的一下騰起,將整個佛龕卷入火舌中。
煎熬。
煎熬!
極其淒厲的慘叫從佛龕裡傳出,尖銳得要穿破耳膜,緊跟著一劍落下,將之悉數鎮住。
下一刻。
啪嗒——
燒得隻剩個架子的佛龕墜落到地上,摔成極其細碎的小節,一縷半透明的魂從裡麵飄出,怯生生看向蕭滿。
這魂魄不似人族,頭上有角,身後長尾,就是光禿禿的,沒有毛。
“就是你?”蕭滿問它。
魂魄“咕嚕”了一聲,似不通人言。蕭滿神色不變,注視它一陣,從腕間摘下佛珠。
這魂魄自覺乖順地飄入佛珠內。
蕭滿鬆了一口氣,偏頭瞧了眼窗外,見得天光大亮,不由蹙眉。
燒了一晚上的鳳凰真火,他相當疲憊,但休假已結束,今天白華峰還有課,不得不強打起精神。
正欲起身,一隻手按上他肩頭:“你境界提升了,現在是抱虛上境,先彆忙著動身,把境界穩住再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