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下第一(2 / 2)

我修無情道 岫青曉白 17190 字 8個月前

“行。”微微一頓,魏出雲才點頭。

“決定好了就吃東西吧,在雲舟上餓太久了。”曲寒星伸手拿起一塊點心,“吃完分頭行事。”

蕭滿可以辟穀,倒不如何餓,可看見曲寒星狼吞虎咽的模樣,馬上又叫了些吃食,並讓店夥計到街上幫忙買點能填肚子的。

樓下的說書人換了一則故事,說起話本裡人與妖的風月紅塵,把吃麵吃到一半的曲寒星吸引了去。蕭滿見曲寒星那專心致誌的神情就覺好笑,正要說什麼,忽聽窗外傳來雜聲。

蕭滿視線望出窗外,見隔壁院子裡出來一群姑娘,分成兩撥,爭執不休。

“那裡是在做什麼?”蕭滿不由問。

“你們果然不是本地人啊。”說話的人是方才說虎鼓山鬨鬼那茶客,“那是舞袖回,咱們鎮上最出名的歌舞行。神京城裡不是就要舉行秋神祭嗎?舞袖回的姑娘要去獻舞。就因這個,這段日子,她們吵架吵得可厲害了。”

茶客神色唏噓,見蕭滿露出不解神情,繼續解釋:“這跳舞,都有領舞之人吧?咱們看跳舞,通常都是看領舞那姑娘,對吧?秋神祭可是陛下親臨的祭典,若是能當上領舞,在皇上麵前露臉,指不定能去皇城裡當娘娘呢!”

蕭滿心道原來如此。

簡單地解決好肚餓問題,又約定晚上的見麵地點與時間,四人分頭行動。

虎鼓山就在東麵,不需要如何打聽,蕭滿直接禦風過去。

秋日的山林,枝與葉格外分明,溪澗裡的水肉眼可見落下了一些,露出青石與土壤。蕭滿站在林間,確定四方無人,取出一根竹笛,輕輕吹奏。

此笛聲泠泠清越,輕快短促,如空山一聲瞉音響。

頃刻,層林之間傳出振翅聲,鳥雀們越過山石草木,自四麵八方飛到蕭滿麵前,數量之多,如同一片濃雲。

蕭滿將竹笛放下,衝它們微微一笑:“麻煩你們幫我在這山上尋一件東西。”

“啾!”“嘰!”

鳥雀們立刻給出回應。

“它是這樣子的。”蕭滿將自己臨摹的不聞鐘畫像取出、展開,給它們看,“不管有沒有找到線索,都請告訴我。”

鳥雀們嘰嘰喳喳湊過來,往畫像上瞧了一眼,又嘰嘰喳喳離去。

數百隻鳥的振翅引起風動,蕭滿衣角在虛空裡輕旋起跌,他目送它們走遠,收起竹笛與畫像,隨便擇了個方向,開始前行。

他也跟著一起找。

蕭滿心底有個推測:雲台鎮裡不太有人出沒的地方有三處,虎鼓山是其中最有可能的地方。

這山上並非無人居住,且此地蘊藏著不少的靈氣。而不聞鐘是一件法器,哪怕再低階,也該被人持有,否則若它落到路旁,又是如此的普通,怎會入旁人的遊記、並如此鄭重地加以述說?

他認為不聞鐘極有可能就在虎鼓山山中人手中,或是被放在此山間某一處。

蕭滿走過許多路,漸漸的,第一隻鳥兒飛回,它沒有尋到任何線索。

第二隻,亦是如此。

第三隻、第四隻……第不知道多少隻,鳥兒們向蕭滿道歉,為自己不曾尋得什麼而失落。

蕭滿一一衝它們道謝。

許是被陣法擋住了,蕭滿在心中安慰自己,緩慢歎了一口氣,繼續往山上走。

夜幕落下來,星辰與月升上去,站在山石之上,不經意向東眺望,一眼就將整座神京城看儘。

神京城中上了燈,滿城燈輝明耀華麗,似天上星河落到人間,讓遠望者隱隱能將高低錯落的樓閣屋宇看清。

那皇城莊嚴,高牆四麵合圍,禁衛處處把手,巡邏隊慎密來回,河道環繞,守得這座宮殿密不透風。

倏然之間,宮門開了一扇,守在門後的人衣朱紫色,赫然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監。

他躬身行禮,聲音細長:“二殿下,您回來了。”

晏無書平平“嗯”了聲。他依然是平時那身裝扮,玄色的袍子,一把折扇彆在腰間,發束得隨意,露出眉間劍痕一點。

神京城裡的晚風喧囂,灌進袖袍獵獵作響,晏無書臉上無甚表情,眸色尤其平淡。

“陛下在乾元殿等您多時了。”大太監又說。

聽見這話,晏無書笑了,刻意柔和語調,道:“皇城之內禁止術法,我既不能禦風,亦不能禦劍,又無打馬乘轎的赦令,便隻能一步一步走,勞他老人家多等一會兒。”

大太監氣得臉一白,卻也不敢說什麼。

晏無書便在這皇庭禁內走了大半個時辰,等巡邏的禁衛都換了一次班,才慢條斯理出現在乾元殿前。

這裡極安靜,連聲蟲叫都聽不見,動的約莫隻有風和影子。大太監入殿稟報,隔了片刻,出來傳晏無書。

他這次沒特意耽擱,甩甩衣袖,走了進去。

便是入殿的通道,兩側亦有重兵把守,走過它,再經折轉,便見北蒼國的皇帝站在一方書案旁。他身後長窗洞開,漫天星辰入眼來。

光憑容貌看不出這位皇帝的年紀,他亦是修行中人,眉目與晏無書有七分相似,剩下三分在氣質上,晏無書看上去懶散了些,這人則相當冷厲威嚴。

晏無書見他也不行禮,隨意撿了張椅子坐進去,施施然整理起袖擺來。

乾元殿內沉默無聲,皇帝在桌後拿朱筆批了七八道奏折,才抬眼看向晏無書。這人無聊得看起了雜書。

皇帝眼底閃過慍色,話說得很直接:“朕要一根鳳凰羽毛。”

“鳳凰羽毛?拿來點綴還是入藥?”晏無書抬起頭,又笑了,“我又不是鳳凰,哪來的鳳凰羽毛?”

皇帝不理會他的說辭,隻道:“你帶人回孤山雪意峰的事情,朕聽說了。”

“那又如何?”晏無書輕聲問。

“他是你的道侶。”皇帝盯著晏無書的眼睛。

他們兩人的眼睛尤為相像,都是鳳眼,眼角拉出的褶痕無聲上勾,顯出幾分狹長。眼眸又亮,被殿內燈燭一照,皆映出幽光。

晏無書聽見這話,眸間笑意不減,單手支頜,手肘撐在把手上,慢吞吞地說:“可我又不是鳳凰羽毛的主人。”

“這麼說,你不願替朕辦這件事。”皇帝的語氣沉了些。

下一刻,他不再看晏無書,丟開手中朱筆,坐到書案後那把椅子上,偏頭看長窗外的星辰:“那就替朕殺個人。”

“我已經不是你皇室的刀了。”晏無書依舊不打算聽從。

書案上點著香,嫋嫋的青煙透過香爐蓋上的縫隙飄散出來,溢滿整座華殿。

燈燭在燃燒,風過的時候,那火舌會跟著晃,窗外的星光落進殿中,卻與燭光辨不分明。這裡太亮了。

沉默。

或許不該說是沉默,這裡隻是充盈著寂靜,誰都不想與誰說話,但偏偏,有的東西需要斷決。

約莫過了三四分,皇帝取出一塊玉牌。

這塊玉牌材質上算不得多好,雕刻亦有些粗糙,但晏無書看見,神情微微一變。

他的眼神變得複雜,有譏諷,有嘲笑,有冷淡,有歎息。這樣的眼神一刹,一刹過後,他挑了下眉,問:“殺誰?”

皇帝給出一個名字:“南海刀聖。”

“人家刀聖在南海島上一蹲就是三十年,安安分分、從不惹事,你殺他做什麼?”晏無書上半身往前傾了傾,似有些感興趣。

“他是公認的天下第一,你殺了他,便能取代他,成為新的天下第一。”皇帝重新看回晏無書的眼睛,和他對視。

“聽上去很誘人,但我對天下第一的名號不感興趣。”晏無書語氣幽幽,“這種時候,你應該對我說實話。”

北蒼國的皇帝有片刻猶豫。

當下一次燭火晃動時,他靠上椅背,嚴肅又冷酷地說:“刀聖一日在南海,我便一日動不了南境。”

“殺了他,然後開戰,然後讓這懸天大陸,每一寸土地都姓晏。”

晏無書眼底閃過一抹果然如此的嘲弄,輕嗬一聲,問:“可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玉牌。”皇帝將手裡的東西往前一丟,送到晏無書手上。

這一回,晏無書的神情不再生出變化,他手指慢慢摩挲過這塊玉,道:“你想清楚了,這東西隻能用一次。”

皇帝道:“換刀聖的命,不虧。”

晏無書從座椅裡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當雙手垂落時,臉上的表情跟著退去,他麵無表情看向書案後的皇帝:“的確不虧,或許你就指望著我,和他同歸於儘呢。”

“此話休提。”皇帝冷冷說道。

“虎毒不食子?”晏無書問他。

皇帝沒有接這句話,看向窗外夜空中的星辰,道:“你許久未回來,你母後甚為掛念,去看看她吧。”

晏無書:“陛下,這玩笑開得有點過了。”

他從椅上起身,玄色衣擺如水滑落,折轉之時在虛空裡拉出幽幽光弧,稍縱即逝。

跨過殿門,那個迎晏無書入宮的大太監高聲道:

“恭送二殿下——”

門扉沉沉合攏。

虎鼓山。

山風吹亂林影,晃動一地星月光華。

鳥雀們都說不曾在山上發現那口鐘的蹤跡,蕭滿靈機一動,問它們這山上可有地方不能進去。鳥雀們給出答複,是以蕭滿如今要去的,便是那幾處尋常鳥兒飛不入的地方。

蕭滿心中生出些許微妙感覺,覺得這大抵可算作做賊心虛。

一路走來,山道上唯有他一人的影子,風肆意亂竄,在林裡葉間發出嗚嗚響聲,像是嚎哭。蕭滿在雪意峰上獨處慣了,不覺得夜深時分,獨自一人行走山間有多可怖,可走著走著,覺察出不對來。

——有人偷偷跟在了他身後。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且從腳步與呼吸判斷,還是個年輕女子。

可若真是尋常女子,作何深夜裡偷偷跟著彆人走山路?饒是蕭滿入世不深,亦察覺出這裡麵的怪異之處。

蕭滿放慢腳步。

他身後的女子亦放慢腳步。

蕭滿加快步伐。

那女子小跑起來。

蕭滿乾脆停下不走了,那女子閃身躲到一棵樹後。

果然是在跟他。

蕭滿不再前行。

穿行山間的宵風烈了些,掀起他素白的衣角與袖擺,起起落落接連不休,仿佛倏開倏謝的花。

他緩慢垂下眼,靜待那人自行出現,或者離去。

一息、兩息、三息……

大抵過了十個呼吸的時間,那個女子沉不住氣了,從樹後走出來。

蕭滿以為她會選擇轉身走掉,但沒想到她來到距離蕭滿僅有三步遠的地方,大聲問:“你是不是在找東西?”

這人語氣神態理直氣壯,言行舉止渾然不似偷偷摸摸跟在彆人身後的鬼祟之人。蕭滿覺得更奇怪了,轉身過去麵朝著她,但沒說話。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插在腰上,仰著臉說:“我暗中跟了你好久,你東看西看,就是在找東西!”

蕭滿仍是沒說話。

他的沉默惹得女子很是生氣,踢了塊石子到他腳下:“我跟你說,虎鼓山整座山都是我家的,你在山上找到的東西,必然也歸我家。”

“哼,你要是再不理我,彆說是值錢的東西,就連路邊一棵雜草,我也不許你拔走!聽見沒有?”

她語速極快,抬高嗓門,氣勢洶洶。蕭滿捕捉到話中某個詞,眼眸中閃過一絲光芒,整個人如同被點亮般:“你說整座山都是你家的?”

“啊?是啊!我告訴你,就你剛才那態度,我……”女子被蕭滿的問話搞得微愣,旋即恢複先前的神情,但蕭滿沒讓她把狠話放完

蕭滿從乾坤戒裡取出他臨摹的那張不聞鐘畫像,展開、送到這女子麵前,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問:“可曾見過它?”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僅僅隔了一尺,蕭滿看她的目光又那般認真,星輝灑落進他眼中,漆黑眼底唯映一人。

女子被盯了一陣,臉慢慢漲紅,到最後幾乎是彈跳般往旁邊退開:“我……你……男女授受不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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