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醉春光
小島地勢平坦,順著街巷中鋪開的青石板路往前眺望,一眼可見碼頭,以及細白沙灘之外、陽光之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海麵碧藍,濕鹹的海風低旋回轉,蕭滿腳步輕盈無聲,但衣袂起落,彆北樓便知是他來了。
彆北樓有條不紊地將刺激穴位的銀針從傷者頭上拔出,頭也不抬說道:“你果然也尋到無極寺這條線索了。”
“一路南行,卻是隻能打聽到大致位置。”蕭滿垂目看著這個傷員,親眼目睹他麵色從蒼白到漸泛紅閏,低聲道:“具體在何處,你可有頭緒?”
“要等。”彆北樓給出兩個字。
蕭滿不明所以:“等什麼?”
彆北樓道:“等寺裡的僧人自己出來。”
他取出傷者腦□□位上的最後一根針,施以潔淨術,不緊不慢起身。
傷者的家人激動上前道謝,感激涕零,送上一籃雞蛋與許多魚蝦。彆北樓搖頭拒絕,走向蕭滿,抬手拍了拍站在他身側的夫渚鹿,打了個招呼。
夫渚見到彆北樓,甚為高興,腦袋不住在他手心裡拱。
蕭滿想問彆北樓約莫要等上多久,忽見一人大呼著“彆大夫”,匆匆忙忙跑過來。
“彆大夫,西街有棵樹不知道怎麼倒了,砸傷了七八個人,可否請您去看看?”來者氣喘籲籲說道。
彆北樓轉身過去,衝來者道:“自然可以。”
街旁的人擼起袖子說道:“彆大夫辛苦許久,且在這裡坐下歇息一陣,我們把人抬過來便是!”
“傷者不宜挪動,還是我過去。”彆北樓抬手示意不必,衝來者比了個請的手勢:“勞煩指路。”
這裡的人都知曉彆北樓是修行者,憑自己的腳程,帶路隻會拉低速度,便沒硬說要帶路,來者指了個方向,描述出具體位置,然後衝彆北樓道謝。
彆北樓點頭示意了然,爾後問蕭滿:“蕭道友可要隨我一起?”
蕭滿自然說好。
兩人疾行於風,周遭景色一晃而過。這裡是一座島上小鎮,住民不多,路上不見多少行人,寧靜之中安逸祥和。
彆北樓打量著這裡,感慨說道:“這世間傷者,總是如此之多。被狗咬的,走路不小心摔倒的,打架打傷的,送走舊患者,又添新病人。”
蕭滿沒有接話。
彆北樓淡淡笑了一聲,輕拂衣袍,說道:“蕭道友真是不喜歡說話。”
蕭滿沉默片刻,解釋了一句:“因為你說得對。”
言語之間,目的地已至,倒塌的樹被人合力抬開、丟在一旁,幾個不慎被砸中的人東倒西歪,地上血跡斑斑。
彆北樓先看傷得最重那人。
是個男子,不僅斷了一隻手,還被一根樹枝穿了肚子,臉色極難看,白得泛青,眼神不太清明了,嘴唇不斷囁嚅,似在說什麼,但根本聽不清。
有人守在他身旁,拿沾了水的棉布替他擦額頭。彆北樓伸手一探,他在發燒。
“大夫,這還能救回來嗎?”照料之人一見彆北樓,立刻哭起來,看樣子,應當是這男子的女兒。
彆北樓應了一聲。
蕭滿站在彆北樓身側,掃了一眼這人情況,道:“隻有先把外麵的樹枝砍斷,再把肚子割開,將裡麵的樹枝抽出,縫上傷口。”
“這樣的救治之法,少有人敢提出,蕭道友大膽。”彆北樓扭頭“瞥”了蕭滿一眼,白緞遮在他眼前,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話語之間,不乏讚歎。
顯然蕭滿和他想到一處去了。
“什麼?割開再取?”男子的女兒聽見兩人交談,嚇得大驚失色。
地上的男子哭喊著:“不、不!我不要……”
蕭滿垂眸:“若不割肉,無法取出,樹枝留在體內,隻會死。”
彆北樓讚同,轉身讓男子的女兒站去稍遠的地方,抬指一劃,起一結界,同時斬斷男子傷口外的樹枝,對蕭滿道:“割肉很疼,我這裡麻沸散已用光,勞煩蕭道友幫忙把人按住。”
話音落地,“啪”的一聲響起,蕭滿直接往這人腦袋上落了一掌,將他打暈。
“蕭道友出手利落。”彆北樓感慨地取出刀。
還有其餘傷者,不乏斷手斷腿的,蕭滿沒在一旁看彆北樓如何治傷,轉身過替這些人止血,但沒出手接骨。
一刻鐘後,彆北樓幫那個男子取出肚子裡的斷枝、縫合傷口,來到這邊,查看其他人的傷勢。
忙碌將近半個時辰,總算將所有人的傷都處理完畢,眾人好一陣道謝,又是送肉送菜送蛋,彆北樓皆拒絕。
蕭滿一掃四周,暫時沒有彆的傷者出現,抓緊時間問:“現在可以說,要等到什麼時候,無極寺僧人才會出現了吧?”
“再過不久,島上有一對新人將要成親,他們請到了無極寺的人來作見證,到那時,我們便能見到。”彆北樓道。
“婚宴?”蕭滿瞥下目光,眉梢微蹙,“無極寺乃是隱世之地,能請動他們的人,想來不凡。要想到這樣的婚宴上去,沒有喜帖,恐怕會被攔下。”
彆北樓笑了笑:“我在此地救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成親女方家的人,前日收到一封請帖,帖上說可攜家眷一同前往。”
話到此處,稍微一頓,偏首對著蕭滿:“你可隨我一道去。”
孤山停雲峰。
長天之上四盛華光,光落晏無書周身,照他清眸雪亮,手中長劍不落,自有一股流銀輝芒繚繞。
他站定在此許久,向前踏出一步,一劍直指青天。
劍氣在這山上蕩開,整個孤山為之震顫。
群鳥驚飛,遠處的曲寒星趕緊伸手抱住樹杆,等靈力餘波過去了,才小心翼翼鬆手,朝晏無書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