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殺意濃
這把劍握在手上,比以往用過的那些都要趁手,曲寒星挽出一朵劍花,即刻便見近處山石破碎成屑。
連威力都強了許多。
可越是如此,他的心越冷。
他看上去就要哭了,垂眼皺眉,緊緊抿起唇。他注視著手裡的劍,慢慢閉上眼,複又抬起,高喊著痛呼著,朝去念出劍。
劍招亂極,毫無章法可循,劍風卻是狂風,劍意化作暴雨,凜凜然,猙獰萬分。一道道劍光像一隻隻乾枯細長的手,抓扯著、撕咬著,要將去念拖進地獄。
去念被這樣的攻勢逼得後退,單手持刀的姿勢不得不改為雙手,退離數丈後,將刀一橫,向前揮出一弧彎月似的刀芒。
曲寒星竟是避也不避,迎著這一刀向前,旋轉在他周身的風浪替他漸弱了刀勢,但刀芒劃過皮膚,仍是鮮血四淌,可他表情不變,拉近同去念之間的距離後提劍,斬向這人脖頸。
當——
兩把兵器相撞,刮出一陣刺耳酸牙的響。去念穩穩接住了曲寒星的劍,不僅如此,刀上寒氣繚繞,讓曲寒星無法再進半分。
曲寒星抬頭和去念對視一眼,猝然撤力,往後疾退,站定後劍在虛空中一劃,準備下一次的進攻。
“你境界提升了,禁術?”去念眼底出現疑惑,不過立刻消逝,變做幾分了然。
“不,是封印解除了。”他搖了搖頭,“但你這樣胡亂出招,是打不過我的。”
“誰要打過你。”曲寒星道。
我隻想——殺了你。
如是想著,曲寒星劍意迸發而出,震散背後的發,連帶不住淌落的血珠都飛到空中。
其中一滴血飛入唇間,他直接咽下去,腳狠狠碾過地麵,飛身躍起!
去念的神情變得更為認真了些。
曲寒星以極快的速度行至去念身前,裹在周身的風毀滅山石。他將渾身靈力都彙聚到刀上,向著去念頭顱狠狠劈下!
去念竟未避開。曲寒星心中生出古怪的念頭,但劍勢已去,根本來不及收,隻能咬著牙,向下劈斬。
當劍鋒就要逼上麵門,去念有了動作。
但見他身上光芒乍起,法外金身憑空而出,瞬閃至曲寒星身後,直將一掌落向他後心!
天光逐漸漫過四野,秋日的山石林木開始清晰起來,但樸刀少年刀風蕩過,一切都被毀儘。
所有雲舟的前進勢頭皆止住——是晏無書抬起了手。
接著他劍指一並,往前劃落。
劍意如浪潮般打過去,和刀風相撞,炸得重雲碎裂,天地無光。
一劍驅散刀風,劍勢不停,在半途中起一聲鳴嘯,折轉回旋,向著樸刀少年瞬閃!
少年再揚刀,迎著這一劍躍起,沉然落刀。
風聲亂了,而刀光亮極,幾乎沒人睜得開眼。
但晏無書不懼,少年的動作更逃不過他的神識感知,這人接下了他的一劍,卻也踉踉蹌蹌、止不住後退。
晏無書一彈指,拂落那片華光,站在蕭滿身前,將人嚴嚴實實擋住,似笑非笑看著對麵的少年,問:“你說你要把誰搶回去?”
樸刀少年堪堪穩住身形,沉著臉對他道:“這和你無關。”
“來的人不止他一個。”蕭滿起身從晏無書背後繞出,眺望著更遠的地方,低聲道。接著又看了眼樸刀少年,說:“這小孩有古怪。”
上一次和他相遇,境界不過歸元,而如今,竟能擋晏無書的一劍了,這樣的速度,委實奇怪。
不曾想這話讓樸刀少年變了臉色,手裡長刀一劃,瞪著蕭滿道:“小孩?你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他,卻認不出我?”
“蕭滿,我真是討厭你啊!”
言罷扛起刀,咳出一口淤血,再度發起進攻。
他話向著蕭滿,刀勢卻對著晏無書。可蕭滿就在晏無書身側,輕易便察覺到他出招時的玄妙。
少年先前一擊,已讓蕭滿有所猜測,眼下能夠確定了——那刀上逼來的靈力和氣息,和紅焰帝幢王佛所擁有的,一模一樣。
這人的話中也有怪異之處。蕭滿在第一時間認出的人隻有紅焰帝幢王佛——雖然嚴格來說,那並非第一時間,他同他說了幾句,才記起這人是誰。
他為何說這種話?莫非他本身便與紅焰帝幢王佛有關?
“你和釋天是什麼關係?”
晏無書抓出天地潮來劍,掠身而出迎擊時分,蕭滿沉聲問道。
釋天是紅焰帝幢王佛的名字。他說紅焰帝幢王佛幾字乃是尊稱,蕭滿不必如此喊,而蕭滿,也不想喚那般尊敬的稱呼。
卻是讓晏無書眯了下眼睛:“釋天?”
他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警惕和不悅之情,依著心緒,手上劍一轉,乾脆利落拍向樸刀少年麵門。
兩人已經近在數尺間。
樸刀少年身上擁有的修為和力量當以雄厚形容,但戰鬥技巧遠不如晏無書,這一劍直將他打得從雲間墜落。
他在一塊凸出的山石上借力,躲開晏無書緊隨其後的一擊,回到方才的位置,不看自己的對手,死死盯著蕭滿。
“你問我和釋天的關係?”少年眼底滿是怒火,在意極了先前那個問題:“我就是他……我也是他啊!”
“你認不出我,你竟真的認不出我!”
他像個發了瘋的獸,紅著一雙眼歇斯裡底叫喚。
蕭滿眉梢微蹙,手輕輕一抬,抓出見紅塵。
“若他們真的是……真有那樣的牽連,殺了不如活捉。”晏無書回到蕭滿身側,擋了一下他的手。
晏無書何嘗不曾察覺到這少年在氣息和力量上同紅焰帝幢王佛有莫大的相似,他可是真真切切和紅焰帝幢王佛對了一掌。
“所以釋天就是紅焰帝幢王佛的名字?”晏無書眉一挑,問蕭滿。
蕭滿平平“嗯”了一聲。
“嘖。”晏無書握劍的手腕一轉,繼而抬起左手,朝後打出一個手勢。
“起結界,回地麵,歸元境及以下者,留在雲舟上不動。”
“對方的太玄境有十人,保險起見,各門派各點三人,即刻進攻。”
“還有一個太清聖境,你要小心。”
晏無書作出安排,最後一句是低聲對蕭滿說的,得到他點頭回應後,點足一掠,飛身出去。
各門各派的雲舟皆於此一刻從高空下降,蕭滿站在舟上,手握緊見紅塵劍柄,視線鎖住西麵。
在那裡,出現了十一個人,領頭者手持佛珠、一身紺青色的衣。
的確是太清聖境,不過修為比之前遇到的八部眾都高。
三念之一,蕭滿推測出他的身份,卻是不知是哪一念。
但都無所謂了,加上那個說自己和釋天是一人的少年,他們來的也就兩個太清聖境。
蕭滿離開雲舟。
晏無書又與那樸刀少年戰至一處。
晏無書想生擒此人,而非就地斬殺。
這少年的身體似乎被重塑過,完全不懼疼痛,但和金剛不壞身不同,金剛不壞身是表麵堅硬,刀柄難入,這人會受傷,不怕疼完全是因為他恢複力強,傷口轉瞬便能愈合。
難度無疑增加。
他能接住晏無書的劍,逃得又快,還擁有極強的學習能力,挨了晏無書一下又一下,竟生生從這些傷痛中學會了反擊,漸漸的,能舉起刀來,和晏無書過些招。
這個過程仿佛就是在拿強者大能練手,以鞏固對戰技巧,又和光明聖教製定給林霧的提升方案何其相似。
晏無書眸色一沉。
樸刀少年露出冷笑,道:“怎麼樣,發現了吧?彆說活捉,就是想殺死我,也越來越難了。”
“你很自信,搞說不愧是光明聖教?”晏無書眼眸微微一抬,扯出些許笑容,緊跟著,劍鋒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