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一貫平靜溫和的李崇文, 此刻也終於上了火, 他的臉頰帶著不正常的紅暈,一雙平素安寧的眼睛此刻仿佛燃燒著火焰:“我沒有欠你錢, 請你不要再騷擾我!”
“那你報警啊, 你看警察管不管這事?”
這中年男人顯然是老油條了, 知道警察來了, 對於這類小糾紛, 也隻會進行調解,他隻要想糾纏李崇文,李崇文根本跑不掉, 態度可謂耍賴極了。
錢唯朝錢川使了個眼色:“這我同學, 去幫幫忙。”
錢川愣了愣, 然後便了然地點了點頭。
“你是自己出去還是我把你提出去送去派出所?”
體科院的男生體格可不是蓋的,錢川185的個頭,肩寬腿長, 加上青蔥陽剛的氣息,光是站在那裡就足夠有氣場了,他走過去一加入戰局, 那猥瑣的中年男人果然氣焰就弱起來。
但氣焰弱歸弱, 囂張的姿態還是沒有變的, 他昂起脖子:“小兄弟你不要覺得自己是懲惡揚善。”他指了指李崇文, “你問問他, 我為什麼天天來找茬, 還不是他欠了我錢不肯還, 我走投無路才隻能來這裡堵他!”
李崇文握著拳頭:“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欠你錢!”
“是啊!欠我錢的是你老子,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啊!你老子跑了,我還不能找你要錢嗎?”
“誰欠的你找誰還!”
“大家快來看重點大學生欺負人啊!”這中年男人眼見李崇文不為所動,邊撒起潑吆喝起來,大有要用輿論逼迫李崇文就範之意。
引起注意和圍觀,這怕是如今的李崇文最不想要的,而如錢唯所猜測的一般,李崇文剛才還鎮定的臉,如今在中年人的大聲吆喝裡快速的漲紅起來,但對方說的大概確實屬實,因此他隻能這麼難堪地站著,承受著四麵八方探究的目光。
“兒子和爸爸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法律上從來沒有父債子償這種概念,你要是覺得他欠錢不還,你就去法院告吧!”錢唯也站了起來,“你既然這麼有理有據,就用法律保護自己啊,你看,要不要我弟弟親自陪你去派出所和法院?”
“關、關你們什麼事?”
“真不好意思啊,這位呢,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你這麼騷擾他,你要想繼續呢,先過我弟弟這關吧。”錢唯說完,拍了拍錢川的肩膀,“對了,把你那幾個體科院的朋友都叫來,肌肉最壯的那幾個,不是還有個打泰拳的嗎?那個一定要叫上啊。”
“沒問題。”錢川一邊說就一邊準備掏手機。
那中年男人審時度勢,覺得不太妙,頓時也沒再糾纏,他又罵罵咧咧了一陣,然後才滿臉憤懣地走了。
他這一走,餐館終於恢複了平靜,眾人也開始繼續用餐,沒人再注意李崇文起來,李崇文也仿佛終於能夠重新呼吸,他低了頭,開始收拾起被中年男人掀翻的那些飯菜殘局來。
他不想說話,錢唯也不催,隻示意錢川和自己一起幫忙收拾。
過了半響,李崇文終於開了口。
“是我爸爸。”他說的很艱難,仿佛每個字都用儘了勇氣,“他喜歡賭錢,每次都是欠下一屁股債就跑出去避風頭一陣,剛才那個人找不到他,就跑來找我催債。”
李崇文一直是驕傲而獨立的,上一世,那麼久的時間裡錢唯和同學們就壓根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很顯然,他即便自己再苦再累的打工被人騷擾,也並不願意拿這些困難來博得大家的關注和同情,甚至完全不想讓人知道,如今錢唯意外撞見他一直努力保守的秘密,想必他的內心也很掙紮。
錢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和我解釋,我和錢川也隻是路見不平而已,就算換做彆人我們也會幫忙的,你不用覺得因為我們順手幫了你,你就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你有你的苦衷和隱私,沒事的。”她笑了笑,“今天的這些事,我和錢川也都會替你保密的,包括你在這裡打工的事。”
李崇文愣了愣,隨即,他終於綻開了今天第一個笑容,那笑容不帶陰霾,乾淨純粹,他用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看著錢唯:“我的家境並不好,平時的學費都靠獎學金和勤工儉學,除了自己的開銷,還要供我妹妹,我媽媽也病著,沒法工作。”他頓了頓,“我確實不想彆人知道這些事,所以打工才選了離學校這麼遠的地方,但不想說這些不是因為虛榮,也不是怕彆人嫌棄我窮,隻是我不想彆人因為這些事就對我不同給我什麼特殊優待,這些困難我能克服,已經有助學金了,我不想再接受彆人的捐款浪費社會資源。要不是我爸老去賭博,靠著打工和助學金,已經完全足夠了。這個社會上有比我更急需捐款的人,有就靠著那點錢才能活下去的人。”
錢唯有些意外李崇文竟然就這麼對自己和盤托出了,她愣了愣,但隨即也笑了,是啊,李崇文就是這樣的人,從來坦坦蕩蕩,有自己的故事,但從不用這些博出位,從來堂堂正正,連解釋也如此。秉承著自己的原則和驕傲,明明可以靠捐款活的更加輕鬆點,但他不願意,他有自己的堅持,即便出身並不富有,但從來有一顆悲憫的心,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比他更需要幫助的人。
錢川拍了拍胸:“你放心吧,我一定給你保密,這種事還是彆讓人知道的好,鬼知道會被傳成什麼樣,你行得正,也不一定就能在謠言裡獨善其身,沒準傳出去變成你騙人錢被追債,隻能偷偷打工償還了。”
李崇文笑了:“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