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於南昌多逗留幾日,即過正旦之後,從南昌返回皖城。臨出發之時,霍峻便收到王粲的消息,步氏收下納采的雁,孫乾成為女方的妁人,與男方的媒人王粲,對接後續的婚事流程。
男方曰媒,謂謀合二姓;女方曰妁,謂斟酌二姓。即從周代以來,成婚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
既有步母、霍篤操持,又有王粲、孫乾為媒妁。實際上婚禮不需要霍峻操辦了,因而在他從南昌回皖城後,即與諸將商談進軍京口的計劃。
大帳內,京口依山臨水城郭的沙盤擺在中央,軍中文武圍聚左右。
丁奉用細杆指點京口城的地勢,分析說道:“奉領都督之命,探查京口城郭,曆經數月製成沙石輿圖,諸君可觀詳略。”
霍峻領兵作戰有個癖好,無沙盤不打仗。此前他常會親手製作沙盤,但當上了都督後,便讓部下中表現出色的將校輪流製作沙盤。而這個沙盤製作的地域,常是霍峻所預設的作戰區域。
如龍逢亭的背水一戰,彆看霍峻在兵力上處於下風,但那個作戰區域卻是霍峻精心挑選。水位下降,小舟入皖水,限製孫瑜大船朔江而上;龍逢周圍地勢平坦,利於騎兵作戰,然若撤退則是道路崎嶇,難以通行。
謀定而後動,預設戰場,將敵人放入自己預先設計的區域內作戰,屬於是霍峻的作戰風格。即孫子所言,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裡而會戰。
細杆沿著京口城環繞,丁奉說道:“京口城郭堅固異常,依北固山而建。僅開西南二門,東、北二牆建於山體之上,城小而牆高,從城中可至北固山山峰。”
“北固山山壁陡峭,難以攀援而上。登北固山可觀大江戰事。今北固山上修築烽火台,可知外犯之敵進退。且孫瑜從牛渚始至京口百餘裡間,隔二十餘裡,在高處皆築有烽火台。”
頓了頓,丁奉特意指了指城牆,說道:“京口城用青磚所築,非是夯土所築。去歲我軍因京口城郭堅固,憂慮攻城之難,故隻得行斷糧之策。今孫瑜得助江淮錢糧支援,糧草恐是不缺了。”
三國時期城池基本是從秦漢遺留下來,大部分的城池是夯土材料。京口城修築時間不長,修築起於孫河屯兵時期,但這也導致京口城用上新式的築牆材料,即青磚。
京口城的定位也與其他城池不同,其修建的目的在於控衛丹徒水道,屬於軍事要塞,而非百姓生活的城池。
眾將目目相覷,去年沒打下的京口,今年難度又上一個等級。
徐盛倒吸一口涼氣,說道:“京口城本就城固,如今軍資充沛,又布設烽火台,這該怎麼打?”
霍峻雙手撐在沙盤上,問道:“細作能否潛入城中?”
丁奉搖了搖頭,說道:“啟稟都督,奉欲遣細作入城,但城中守備森嚴,僅有士卒家眷在其中。斥候扮成流民為他們搬運糧草,方才得以入城窺探其間布置。”
“斥候留在城內?”
“沒有,斥候被他們趕出城外。”丁奉說道。
不僅是眾人難繃,連霍峻眉頭亦是緊皺。擁有烽火台的京口,自己想奇襲都奇襲不成。且京口城又是軍事要塞,細作幾乎難以潛入。
說實話,他之前聽到烽火台,下意識還真想起呂蒙的白衣渡江。然而仔細分析前後,呂蒙白衣渡江那套還真玩不了。
那時漢吳合盟,江東與荊州往來密切,商業貿易正常。如關羽曾向江東買過糧,或是江東鹽販賣至荊州。今下戰事頻發,商人避之不及,怎又會航行於大江之上。
且外加糜芳、士仁歸降東吳,導致江陵城輕易可下。今孫瑜、孫韶這種孫氏族人守城,怎麼可能會輕易投降。
霍峻食指輕敲著案幾,腦海中不斷深思可行的方案。今京口繞不過,又無內應,必須選擇攻城,但攻城也需講究方案。
就在霍峻思慮之時,甘寧指向沙盤北麵的江北,問道:“今孫曹合盟,我軍將攻吳會,不知江淮可有動作?”
丁奉沉吟少許,說道:“自從去歲我軍撤離京口後,江淮輸送大量錢糧輜重與孫氏,京口船隻絡繹不絕。幸我軍水師屯於皖口,時有順江而下,襲擊水道,方才遏其運糧之勢。”
這就是屯兵皖口的優勢,配合高翔的所部,水師順江而下,可直接切斷江淮與吳會的聯絡。
頓了頓,丁奉開口說道:“據高中郎稟告,江淮疑似有曹氏大軍開拔而至的跡象,今暫時不知此部曹軍兵馬人數,且也不知歸誰節製。不過依高中郎之見,人數至少有數千人。”
聞言,甘寧輕捶案幾,震得沙盤搖晃不已,鬱悶說道:“京口本就難克,今江淮又有曹氏援軍,這該怎麼打呀!”
眾人的臉色愈發凝重,京口城堅難克,外加曹氏援軍不久又至江北。雖說水師擁有大船,曹軍與孫氏難以像上次那樣配合。但不管怎麼樣,曹軍至江北必然會影響到他們的作戰。
“都督?”
丁奉扭頭看向霍峻,目光中帶著尊敬之意,喊道。
隨著丁奉音落,眾人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陷入沉思的霍峻。自征戰以來,他們跟隨霍峻無所不克,今出現了難題,自然下意識地看向霍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