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自然不知劉備心裡的打算,清了清嗓子,說道:“啟稟主公,曹操兵馬雖眾,但不足為懼。其無舟舸,我軍屯駐濡須口,足以據之。”
“且雷緒、陳蘭等江淮義士,心懷我江左,與主公聯絡多時,今避難灊山,或可派猛將率眾援之。接應義士及其帳下部曲族人,以免讓曹操所掠得。”
劉備向張昭投去讚許的目光,他不悅張昭之前勸劉琦投降的行為,但從現在張昭的表態,讓劉備甚是滿意。就怕自己帳下的眾吏之長,忽然站出來說打不過要投降。
“孔明、子敬有何見解?”劉備問道。
諸葛亮輕撫羽扇,說道:“曹操豪言十萬大軍,但以亮觀之,曹操何來十萬大軍?”
“金口之戰,兵馬十不存一,大將樂進、程昱、婁圭、路招等皆戰沒於江漢,曹操狼狽逃回中原,已是僥幸。仲邈居南鎮,襄樊兵馬必然又是不少。”
“以曹操奸詐之秉性,亮以為曹操帳下兵馬遠不足十萬,或有五六萬爾。主公可起江左四郡之士,屯於濡須口,與曹操對峙。時可遣偏軍去救雷緒、陳蘭等江淮義士。”諸葛亮說道。
劉備初掌四郡才幾個月,地方官吏人員還沒摸透,各郡士卒以及曹氏降卒人數看似多,但論實際戰鬥力是真不高。
此前劉備向劉琦書信,便是擔憂這件事。今時他聽諸葛亮分析曹操帳下兵馬的真實數目,心中頓時穩了許多。
如果曹操真率了十萬大軍南下,與他來爭濡須口,估摸他可能真會搖人,讓劉琦派人前來支援。
待諸葛亮講完,魯肅補充說道:“主公,鄱陽郡臨近灊山,或可書信一封,讓霍鄱陽遣軍士支應糧草,又出人為向導,以便我軍入山作戰。且曹操僅有五六萬之眾,肅以為曹操此行,或非濡須口,而是安撫江淮,以免動蕩之際,被我軍所奪。”
劉備微微頷首,說道:“孔明、子敬所言,甚符孤意!”
說著,劉備麵露惋惜,說道:“孤本意今歲安撫江左,整頓兵馬,明歲起兵北伐江淮,聯合陳策、梅成、雷緒等義士。然卻逢曹操領兵南下,甚是可惜。”
從江陵回來後,劉備是真勾搭上了陳策、陳蘭、梅成、雷緒等四人。期間言語熱烈,四人也都有歸降劉備之意,甚至談到了明年起兵奪取合肥的事宜。
可惜身在中原的曹操也察覺到了江淮的異動,不給劉備時間準備,僅在金口之戰後的數月內,便率兵南下江淮,挫敗劉備的企圖。
繼而,劉備站起身子,說道:“曹操南下合肥,其部兵馬不足為懼。今傳令各部,命丹陽太守關羽、建安太守張飛、留營司馬趙雲、廬江太守甘寧等各軍將士彙於濡須口,勝兵四萬人。張昭、糜竺、徐庶等州郡吏員留守江左,度支糧草,安撫百姓。”
頓了頓,劉備說道:“軍師隨軍出征。”
“諾!”眾人起身應道。
在劉備的軍令下,負責江北守備的關羽,率先發兵至濡須口,入駐東、西二關,修築大軍的營壘工事。同時曹操的先鋒部隊也已抵合肥,曹劉兩軍隔著巢湖而望。
及五日後,劉備率張飛、甘寧、趙雲等將,以諸葛亮、魯肅為輔,起兵三萬進駐濡須口。
劉備拿著雷緒傳來的書信,說道:“雷子端來信言,陳蘭、梅成率部曲族人數萬逃入山中。本欲以灊山之險,斷張遼追擊之念,然張遼驍勇異常,登山而進,奮勇作戰,數破山間營壘。”
“子端兄二子奉命殿後,蓋不能阻張遼之勇。長子雷修戰死,二子雷遠受傷。今張遼督張合、牛蓋二將,已追入灊山之中。部曲、百姓七八萬人翻山越嶺入天柱山,唯望我軍出兵救之。”
劉備走南闖北,結識過許多人。昔日與對於袁術帳下的雷緒有過幾麵之緣,互相書信幾次,關係也融洽起來。
放下書信,劉備憂慮說道:“孔明,灊山戰況危急,不可不救。然曹操遣張遼出戰,我軍欲救之,非雲長、翼德出戰不可。”
諸葛亮沉吟良久,說道:“張遼智勇兼備,昔白狼山識蹋頓之虛,陷陣斬將,斬殺蹋頓,驍勇無比。張將軍出戰,怕是難敵張遼。深思想來,或許唯有關將軍出戰。”
“雲長出戰?”
劉備捋著胡須,說道:“文遠之勇,銳不可當,孤亦知曉。命雲長出戰,或許可救下雷、陳、梅三位將軍。然雲長督萬人大軍,今讓其率精銳入山作戰,怕是不願啊!”
對於自家二弟的性子,劉備豈能不知。當初在夏口作戰時,關羽曾埋怨過劉備,如果當初許昌行獵時殺了曹操,豈有今日之局勢。
諸葛亮撫扇笑道:“亮已一計,可讓關將軍心甘情願,自領精銳兵馬出戰。”
“哦?”
劉備正襟危坐,說道:“孤願聞其詳。”
“關將軍”
諸葛亮剛開口說話,侍從入帳打斷說道:“啟稟主公,有船隊靠岸,其領頭之人自言乃是益州議軍校尉法正,攜副將孟達,率四千兵馬來援,船上還有十萬石糧草,以為度支我軍兵馬之用。”
“速請!”
劉備本因侍從打斷諸葛亮的說話,頗是不滿。但聽聞是法正,他又率領四千軍士,十萬石糧草而來,臉上轉陰為晴。
握著諸葛亮的手,劉備笑道:“孔明,孝直從益州遠行而來,今當隨孤出迎。且孝直之才,於軍前作戰,必有裨益。計策之事,可稍後言語。”
“諾!”
劉備起身而出,諸葛亮與魯肅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少頃,劉備出現在濡須水的碼頭上,得見數月不見的法正,臉上笑容浮現。
“孝直!”
“使君!”
指揮士卒搬運糧草的法正聽見自己的字,轉頭望去,見到快步相迎的劉備,心中欣喜萬分。
“孝直遠道而來,不必多禮!”
劉備扶起試圖行禮的法正,笑道:“孤得仲邈書信,言孝直、子敬說服劉益州,出兵援糧於孤。得信之時,孤心中不勝歡喜。”
“然所喜為何?不為兵糧,是為孝直爾!”
“使君!”
法正鼻尖泛起了酸意,似有淚水流落。
太能撩了!法正這個幾十年不曾欲過明主的男人,實在是被劉備玩得死死的。
挽著法正的手,劉備又笑道:“今大戰之時,江左初附,孤軍中缺糧,孝直西來,正解孤之難題。”
江左缺不缺糧,或許不得而知。
然劉備卻是深知法正、孟達缺這份功勞。
有了這份功勞,彆人才有參與感。要不然遠道而來的法正、孟達光看劉備禦敵,那多尷尬啊!
得聞劉備這般言語,法正精神抖擻,拱手說道:“正從霍南郡口中得知江淮似有戰事將發,恐使君初掌四郡,兵力不足,糧草不濟,故與子敬星夜兼程,順江而下,不敢耽擱。”
“孝直抵達,正是時候!”
劉備說道:“今曹操已在合肥紮營,與我大軍隔巢湖對峙。孝直之才,可為孤參謀一二。”
法正目光掠見諸葛亮、魯肅、陸議等人,謙虛說道:“使君於巴蜀作戰,正尚能助力。今在江淮,正初到此處,山水地勢不明,曹軍兵情不知,不敢妄言。”
劉備那麼說純粹是在表達他對法正的重視,讓法正感受到尊敬。總不能說你剛來,啥都不知道,坐在諸葛亮旁邊,適應下環境。
當然法正也不可能當真,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初到巢湖的他,還真沒資格說話。
“無事!”
劉備挽著法正的手,問道:“不知孟子敬何在?”
法正指著身側的孟達,說道:“此為孟達,孟子敬。父為漢涼州刺史孟佗,曾率兵西征疏勒,揚漢威於西域。”
法正為孟達挑好的說,實際上孟達之父孟佗與張讓關係親密,孟佗依靠賄賂張讓,當上涼州刺史。率軍西征疏勒,實際上也沒有打下來。
蘇軾為此寫詩譏諷道:“將軍百戰竟不侯,伯郎一鬥得涼州。”
得見相貌出眾,不卑不亢的孟達,又聽聞是東漢前涼州之後。劉備上前,握著孟達的手,溫聲說道:“江水萬裡,關山重重,子敬遠行,甚是辛苦。”
“皆為公事爾!”孟達正色說道:“今能得見使君,達心中不勝歡喜。”
劉備握著孟達的手,笑道:“莫非孤與子敬有緣否?”
說著,劉備麵對眾人,說道:“孤有族叔字子敬,幼年資我習學;時孤入江左,得賢才魯子敬;今在濡須口,又有西方上士孟子敬相助。屬實可賀!”
“哈哈!”
談笑間,劉備帶著眾人步入大帳。
然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劉備僅想表達自己對孟達到來的歡迎,而孟達卻想借此討好劉備。當他得知劉備叔父也是子敬時,動了將自己改字的念頭。
當然純粹是孟達自己有,不管是魯肅、劉備皆不在意。
畢竟魯肅,豪俠大氣之人,會在意這點細節。若是劉備那般拘泥於小禮小節之君,說不準魯肅還看不上劉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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