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三頭惡魔打了個飽嗝，道：“他們跟蟲族可不一樣。”
“蟲族唯一的統治者，是沒有智慧，隻有繁衍本能的蟲母，說蟲族是一種智慧生物，簡直是侮辱了智慧生物這個定義。”
“但蟲族確實是智慧生物，隻是新誕生的蟲母需要足夠的能量來進化……”
另一個惡魔看了眼那堆垃圾，收回伸出的手：“海底王國運氣好，遇到的是蟲族世界毀滅後剛誕生的蟲母，不然那場入侵可不一定會那麼快落下帷幕。”
這些惡魔議論的故事，比努不利達曾經為國王講述的曆史更詳細，也更具體——準確來說，是努不利達在為國王講解地圖的時候，隻講了一些簡略的皮毛。
不能因此說他撒謊，也不能因此說他欺騙了國王，畢竟，奸詐的惡魔隻是隱瞞了什麼，而不是說錯了什麼。
就好比，努不利達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蟲族在海底王國折戟沉沙，好像蟲族十分不值一提，卻完全沒有提到那場蟲族發起的入侵之所以如此輕易的失敗，最致命的原因，是剛誕生的蟲母不具有過高的智慧。
拎進來的那堆垃圾被惡魔們迅速清空。
“這玩意根本沒多少能量啊。”小山般的惡魔坐在地上，摸了摸肚子道：“我觀察過了，王國北邊那片森林裡有很多高能量的動物……”
“老老實實待著。”肯提打斷他的話道：“如果不想死的話。”
“我以為我們在為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
小山般的惡魔摸不著頭腦道：“不是說不能讓蟲族這樣的天災再度發生嗎？”
“他們跟蟲族不一樣。”
“哪不一樣？他們不如蟲族瘋狂？還是算不上天災？”
小山般的惡魔慢吞吞的問道：“一百個、兩百個……你們不會以為玩家的數量之所以這麼少，是因為他們人少吧？”
努不利達注視著地圖，接茬道：“他們的統治者不一樣。”
小山般高的惡魔思考了幾秒，讚同了他的說服：“確實，這個國王……”他慢吞吞道：“是個好人。”
由惡魔來說這句話，或許有些荒謬，但事實上，在分辨好人跟壞人這一點上，惡魔遠比其他種族更具有優勢。
因為，他們是父神最偏愛的造物。
“野心家跟好人這兩個特征可以共存。”努不利達挪開目光，繪製完成的地圖重新黯淡，恢複到之前隻畫了個開頭的模樣。
“所以，我們要做好戰鬥準備嗎？”小山高的惡魔慢吞吞的問道。
“等其他惡魔來了再說吧。”肯提道：“他看上去不像是準備毀滅世界的害蟲。”
努不利達：“如果隻是作為征服者，弱肉強食理所應當。”
另一個惡魔哼著小曲道：“我們向強大的國王獻上忠誠與榮耀，國王為我們帶來財富與權利。”
奴.隸商人行走在這片大陸上，這個世界壓根沒誕生人權的概念，更不要說歧視了，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認可的真理。
這聽起來有些荒謬，但事實如此——惡魔是維護這個世界不被毀滅的中堅力量之一。
*
新手村，雜貨店。
安努達一眼瞥見玩家們挨個在祭壇旁憑空出現的場景，他粗略數了下人數，然後頗有先見之明的把牌子一掛，門一關，暫停營業了。
“今日休息？”擠到雜貨店門口的玩家有些疑惑的複述牌子上的中文，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一層層聚攏而上的玩家在大門緊閉的雜貨店門口盤旋了幾秒，進行了簡單的對話。
“流浪商人呢？”
“今天不營業？”
“這還能不開門？”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這個遊戲的NPC智能化程度跟正常人沒什麼區彆，彆說不開門了，我看論壇上的帖子，NPC還有上班時間呢。”
“搞不懂國王陛下的腦回路，不該詳細的地方弄得這麼細，該認真琢磨的地方，什麼都沒做。NPbsp; 時工作製度有必要嗎？就為了增加玩家的真實感？”
“辱罵策劃，你號沒了。”
“誰辱罵策劃了？我是提出建議，建議懂嗎？”
“所以，現在怎麼著？”
“去做任務唄，反正都是新號，也沒信用點，買不了東西，在這等著流浪商人開門也沒意義。”
“那你們湊過來乾嘛？”
其他玩家嘀咕了幾句，到底還是被說服了，圍在雜貨店門口的人群總算散開了。
聽完整個對話的安努達坐在櫃子後，沉默不語。
通訊器亮了起來。
安努達的以太熟練的跟通訊器鏈接，熟悉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出。
“安努達？”
安努達操縱著通訊器，完成了隱蔽對話的環境設置，才開口道：“是我，杜雷。”
“德魯伊那邊溝通好了，你準備下，到時候接他一下。”
“龍族聯係的怎麼樣了？”
“奧雷·金估計又在睡覺，沒聯係上他，如果短時間內還聯係不上的話，我們就聯係其他龍。”
“其他龍……”安努達停頓兩秒，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奧雷·金在大陸上遊曆得比較久，還是彆輕易更換人選了，避免到時候鬨出什麼事情。”
“既然那位國王提出了這個建議，我想他應該對可能發生的一切後果有所準備。”杜雷道：“還是說，你認為他並不‘理智’？”
“根據你之前關於王國的報告，在你的描述中，那是一位非常……”杜雷溫和道：“理智的國王，你對他的認知發生了更改？”
“沒有。”安努達斟酌著合適的詞彙道：“國王的理智跟王國的神秘並不衝突。”
他看了眼門外來來往往的玩家：“我隻是覺得，維持跟王國的友好，非常有必要。”
“你一直都這麼覺得。”
杜雷語氣溫和，不像是在確認一個未知文明危險性的談話，反而像是在談論一件無比平常的對話：“你對國王品行的讚美，對王國的高度警惕，甚至開始讓我懷疑，這其中是否摻雜了過度的個人情感……”
在安努達開口反駁前，杜雷緊接著道：“當然，你不會這樣做，你接觸過數個新文明，是埃之金中經驗最豐富的‘觀察者’。”
“正因如此，你對王國的評價才更讓人驚訝。”
杜雷不緊不慢道：“我想知道，一個人數不到兩千、隻有兩座城市、子民甚至不會使用以太的文明，除去免疫神隕之地的詛咒、行走於半位麵的神聖衛隊、將滅絕生物從死亡中複活這三點之外，是什麼讓你覺得，我們無法在一小時內抹滅它？”
杜雷的話聽起來像是狂妄自大。
但事實上，並不是。
從流浪商人提供給王國的商品清單中，就足以窺見他們的底氣所在。
沒有形成規模的商人位於食物鏈底層，但像埃之金這種，能主動用機械體來叩響未知文明大門的商人聯盟，它甚至不處於食物鏈之中。
任何勢力都不會生出跟它為敵的念頭，埃之金不會讓他們出現這個想法，他們也無法舍棄埃之金帶來的便利。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有著足夠的底氣說出這句話。
不會有人比埃之金更了解埃之金。安努達平靜道：“但埃之金不發動戰爭。”
“我不是在暗示一場戰爭，你應該清楚這句話的含義。”杜雷溫和道：“我們並不需要畏懼一個新文明。”
安努達沒跟他辯論這一點，他直入主題：“王國又多了兩百個‘玩家’。”
杜雷安靜旁聽。
“你應該注意到了一點，這個王國並不依靠繁衍延續。”
“所以，不到兩千人？不，是國王隻想讓我們看到不到兩千人的王國。”
“這個新文明正在緩慢起步。王國的土地上發生的變化快到像是將一個文明起步、發展、頂峰這個過程壓縮到了以天為單位的時間中，”安努達：“在最初，他的子民對以太一無所知，但現在？”
“他的子民已經學會了感知以太。”安努達道：“他們甚至擁有超乎我們想象的學習能力。”
“而現在，他們還有了最了解以太的導師。”
“杜雷，這是一個隻需要給予他們一點時間，就會迅速進化成龐然大物的存在。”安努達輕聲道：“除非你在文明早期發動戰爭，將其扼殺在尚未發展起來的階段，不然，你不會想麵對這樣一個敵人的。”
杜雷重複他方才說過的那句話：“埃之金不發動戰爭。”
“那麼，這個世界的征服者，已經出現了。”
“非常高的評價。”杜雷歎了口氣道：“你對這個文明的判斷，我已經了解。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嗎？”
“惡魔做出了選擇。”安努達思考了兩秒：“奧術學院仍在保持中立，但我不懷疑他們最終的選擇。”
“奧術學院不喜歡戰爭，對征服世界也沒有任何興趣，是什麼讓你覺得，他們會選擇王國？”
“他們的地理位置。任何統治者都不會允許以太網這種級彆的毀滅性武器在如此近的距離中存在。”
“他們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毀滅，要麼臣服。”
杜雷：“根據你的描述，國王並不是一個殘忍的征服者，相反，你將他描述的像是一個擁有諸多人類美德，克製且寬容的人類國王。”
“正因為如此，法師們甚至無法意識到，毀滅這個選擇曾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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