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不利達給了他一個敷衍的笑容：“這可真讓我們榮幸至極。”
金說完後，也搖了搖頭：“也對，你們這麼做，不是為了我們。你們也不需要這種遲來的肯定。”
現場一時有些冷場。
努不利達克製的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我們這麼做是因為我們樂意。我不想讓你去死，是因為你的利用價值足夠高，就這麼死掉的話，未免太可惜了。”
努不利達朝國王的方向示意了下：“可見你還沒有國王了解我們。”
正在努力避免插入對話的何星文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努不利達瞬間上演變臉絕技：“我作為王國的子民，當然是站在保衛王國財產的立場上。”
何星文確實很了解努不利達。
他沒搭理努不利達，對金道：“我不會信任小惡魔的話，因為那大部分都是謊言。”
金也確實沒想到，小惡魔跟國王的相處模式居然如此清奇……
“不過，除了他們說的話之外，你完全可以信任小惡魔。”何星文對金道：“因為他會選擇對世界更好的那條路。”
有時候，冰冷的利益計算下，也能有滾燙的溫度。
隻是人們很難發現。
“所以，小惡魔很在乎你們，”何星文道：“畢竟，就如同你所說的那樣，一個大惡魔並不能改變什麼。但他仍希望你能活下來。”
努不利達對著金還能懟上兩句，但麵對國王時，他識相的閉上了嘴。
金朝前邁了一步，再度給了努不利達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你們做的很好，比我們好多了。”
努不利達僵硬著身體，從對方的話裡意識到了什麼：“我以為你還想看看奧術學院和無儘之森？”
“我已經看到了，”金的目光越過眼前的景色，將整個世界收入眼中：“真熱鬨啊。”
“樹人難得這麼活潑；人類擁有了力量；獸人還是老樣子；精靈藏了起來；埃之金很有意思；亡靈這種存在形式很討巧；南海的海底生物倒是足夠強大。”
金的視線落在了大陸最外圍的那些文明上，他在混亂與鮮血中一掃而過：“那些新文明……”
金扭頭征詢國王的意見：“有點麻煩，需要我幫你處理嗎？”
何星文腦袋上冒出了個問號。
一旁毫無存在感的何統接過話茬，為他解釋“處理”這個詞的具體含義：“他大概想幫您清空大陸最外圍的那些文明。”
金露出明媚笑容，像是在說不值一提的小事：“直接清空比較簡單。”
何星文盯著隨口說出無比血腥建議的大惡魔，深刻理解了一點，不要試圖給一個種族定性，因為複雜的人性本身就無法被幾個詞彙定義。
努不利達親眼目睹大惡魔在國王麵前人設翻車，嗤笑一聲，推開大惡魔，撣了撣不存在的灰塵道：“國王不喜歡無關緊要的殺戮，你們那套早過時了。”
何星文早該想到這一點的，一個以弱肉強食作為通用規則的世界，在更早期時，這種規則隻會表現的更淋漓儘致。
所以說，大惡魔的道德標準建立在異世界的道德標準上，而何星文的道德標準建立在地球的標準上，兩者相差甚遠，壓根不是一回事。
金聞言也沒有多大的情緒變化，最多是有些遺憾：“不能清空的話，可能會有些麻煩。”
考慮到大惡魔的武力值，何星文終於對大陸最外圍的情況產生了“問題好像有點大”的覺悟：“大陸最外圍怎麼回事？”
金考慮了下怎麼形容，最後反問國王：“你知道大陸最外圍有多少殘缺的新文明嗎？”
何星文有種不祥的預感：“多少？”
“幾千個。”
何星文加重語氣，重問了一遍：“多少？”
沒等大惡魔重複這個數字，他自己反應了過來：“這麼多？大陸上的新文明不是隻有亡靈、埃之金、浮遊生物、白·精靈、曼星、蟲族這六個嗎？大陸外圍怎麼會有幾千個新文明？”
金驚訝道：“大陸上留下的痕跡，起碼有一百多個新文明，不止六個。”
何統在何星文耳邊提醒道：“南海。”
何星文扭頭看向何統：“南海裡有一百多個新文明？”
“有些已經徹底滅族了，有些被吞並了……”何統平靜道：“最後存活下來的新文明都融入了南海。”
“第五紀元至今為止已經有一萬餘年，”何統進一步解釋道：“幾千個新文明的接壤並不誇張。”
何星文：不，我覺得很誇張。
何統：“最為強大的新文明在大陸上立足，其餘新文明在南海立足，而最為弱小的新文明則隻能留在大陸最外圍。”
能被何星文知曉的那六個新文明，其強大程度完全足以跟整個大陸對抗，這一點在之前的接觸中已經表現的淋漓儘致了。
埃之金，第一個跟這個世界接壤且形成商業壟斷的種族。
亡靈和浮遊生物，不死者。
白·精靈被這個世界的原住民精靈接納。
而曼星，薩爾法聯邦的廢墟就足以證明他們跟大陸生物之間的實力差距。
至於蟲族，玩家的出現才阻止了它們征服世界的步伐。
何星文能理解何統的解釋，但這個數字實在太驚人，幾千個新文明還能叫大陸外圍？
這數量直接組成新大陸得了。
“叫新大陸確實更為貼切，”努不利達聽見國王的話，讚同道：“這是一片更為血腥的新大陸。”
“雖然大陸的秩序也算不上和平，”努不利達攤手：“跟新大陸一比，簡直太溫和了。”
何星文不詳的預感愈發濃重。
金慢吞吞的補充道：“雖然有幾千個新文明，但實際上，目前隻剩下了一百來個……其他的大概都滅族了。”
這聽起來更凶殘了。
金組織了下語言：“就我方才所看到的本源來說，在過去萬年的廝殺、陰謀、無序中，那裡變成了一個充滿陰謀、欺騙、暴力、死亡、摻雜著血海深仇的鬥獸場。”
聽說過養蠱嗎？
把上百個不同種類且充滿攻擊性的毒蟲放在狹小的罐子裡，等上七七四十九天，活下來的那一個就是毒性最強，攻擊性最強的蠱王。
在過去的一萬餘年裡，大陸最外圍的新大陸客觀上造成了這樣一個環境，在數千個文明中廝殺出一百多個贏家，且這場廝殺實際上仍未終止——因為唯一的勝者仍未決出。
在這種情況下能在大陸外圍占據一席之地的種族，或許萬年前他們屬於弱小的新文明，但如今，他們跟弱小毫無聯係。
何星文眉心一跳，突然想起已經跟玩家接觸的環族，以及後續陸陸續續跟玩家接觸的其餘新文明。
努不利達像是知曉國王在想什麼般，國王的眉梢一皺，就立刻接過話茬道：“小惡魔有大半都在新大陸上，他們會關注玩家的情況。”
理所當然，玩家這種級彆的攪屎棍進入這個混亂之地，惡魔不盯緊一點，誰知道玩家能搞出什麼大新聞來？
惡魔倒是不介意玩家渾水摸魚……畢竟本質上來說，停留在新大陸的惡魔們也在乾著同樣的事情。
怕就怕玩家他們根本沒打算渾水摸魚，而是直奔弄個大新聞出來的目的。
何星文聞言，也覺得自己這個擔憂來的毫無道理，那可是玩家，有遊戲主控製台撐腰的玩家。
就算大陸最外圍的新文明再怎麼凶殘，對玩家來說，也就是一個難度稍微有點大的副本罷了。
那些新文明壓根不可能對玩家做什麼。
這個念頭剛升起，標準的fg一立好，何星文就看到一道熟悉的金光從主城延伸，橫跨整個大陸，遙遙落在了大陸最外圍的區域上。
何星文的目光在那個方向停頓，看著金光亮起，又看金光緩緩收回，得出篤定的結論：那些新文明對玩家下手了。
隻是眼下，大陸最外圍驟然掀起的風浪還不至於波及到大陸上，所以無人得知遠方的異變。
何星文想到這，扭頭看了眼金。
金緩緩將目光從遠方收回，露出了一個遺憾的表情：“玩家……”他斟酌了下詞彙：“他們跟那些新文明發生了進一步的接觸。”
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何星文朝遠方看了眼，或者說，那些新文明做了什麼？
努不利達跟著朝他們投去視線的遠方看去眼，他不是大惡魔，沒法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看到大陸最外圍正在發生的一切。
“新大陸上發生了什麼？”努不利達看了眼金，眉梢緊皺：“跟玩家有關？”
金摸了摸他的腦袋，努不利達沒留手，反手就是一拍，足以粉碎巨石的鋒芒落在金手上，沒留下任何印記。
金低聲笑了笑：“不是什麼大事，”輕描淡寫的帶過遠方的混亂，金語氣輕鬆的提起了另一件事：“時間差不多了。”
努不利達沒被金輕描淡寫的語氣糊弄，但他的注意力確實從新大陸上轉移到了金身上。
“即使是如此混亂的新大陸，也沒讓你覺得你對這一切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金毫無波瀾：“世界已經走上了正軌，一切都比我想的更好，我很高興我不必留下來。”
“世界不需要神隻和大惡魔，他們擁有了新的領航員。”
金朝國王微微頷首：“感謝你寬恕了我，很抱歉我沒有接受。”
何星文微微搖頭，示意對方不必對此感到抱歉。
金的視線拂過沉默寡言的何統，落在努不利達身上：“再見，我的兄弟。”
他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大概是因為他很清楚，對於獨自經曆了黑暗時代和第五紀元的小惡魔來說，再一次被拋棄並不值得他們動容，姍姍來遲的肯定對他們來說也毫無意義。
金光從金身上亮起，伴隨著遠處玩家的驚呼聲，迅速燃儘金殘留的痕跡。
一條好似未乾的墨痕不起眼的落回何星文手背上的金色紋身中，這條複蘇了金的規則重新回到了未使用的狀態。
天地黯淡，因為大惡魔而綻放的花一路凋零，堆落在道路兩旁，風一吹，洋洋灑灑的飄滿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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