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瀨有些發愣。
她沒想到路原居然會這麼坦誠, 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要什麼樣的回應?
“對不起, 我不是醫生, 幫不了你。”“需要去醫院看一看嗎?”“不舒服就再睡一會兒吧。”“真的嗎?難受到死過去是什麼感受?”
“為什麼?”最後時瀨問了這一句。印象中似乎路原是在她的夢裡出現後才變得這麼無精打采的, 雖然也懷疑過是不是和自己有關,但她又擔心會不會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說出來平白惹人笑話。
“因為找你。”路原直直地看著時瀨, 平靜地說道。
……都不客氣一下的嗎?這樣直白地說出來讓她很有負罪感啊!
時瀨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複他。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將手裡的碗遞給路原:“吃點飯吧?吃飽了說不定身體會好受一些。”
路原沒有說話, 轉身回到房間內。時瀨見他沒有拒絕,稍微猶豫了一下便也跟了進去。
路原的房間很整潔,東西也很少,看起來有些冷清空曠,倒是和他給人的第一感覺很像。
路原坐回到床邊, 眼皮耷拉著,明明已經昏昏欲睡,但又似乎在強撐著自己。
時瀨坐到他的麵前,見他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隻好主動問他:“你……你說是因為我才會這麼難受,是不是之前在夢裡找我的緣故?”
路原乖乖點頭, 腦袋像小雞啄米般不時地點著。他看起來非常困了, 卻堅決不願意合上眼睛。
沒想到隻是在她的夢裡出現了幾分鐘, 對他的影響居然這麼大。想到自己當時不但不信任路原甚至還欺騙了他,時瀨心裡的愧疚感更深了, 她抱歉地看著路原:“對不起……你要怎樣才會好受一些呢?隻要是我能幫到你的, 我一定會努力做到的。”
“你幫不了我。”路原低聲說。
時瀨見他昏昏沉沉, 卻依然語氣堅決,忍不住問他:“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幫不了你?”
路原抬眼看她:“我難受是因為太累了,外在的方法解決不了。”
時瀨奇怪道:“那你為什麼不睡覺休息一下?”
路原搖搖頭:“我一閉上眼睛就會進入彆人的噩夢裡。”
這是他之前強行跳躍夢境所造成的後果。
一旦閉上眼睛睡著後,就會進入到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境裡。可以和夢境裡的人對話,可以引導他們,甚至在夢境裡殺人,被殺死的人永遠也不會再醒過來,和死了沒有區彆。總之在夢裡,他無所不能。可這卻令他非常的痛苦煎熬,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休息過一次。
睡覺對彆人來說是幸福的事,對路原來說卻是精神上的消耗和透支。
直到他進入到時瀨的夢裡,那裡一片虛無,什麼都沒有,安靜地讓他舍不得離開。
隻有在那裡他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安寧。
時瀨終於明白為什麼他即使困得睜不開眼也要強撐著不睡覺了,因為夢裡的世界對他來說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對了!”時瀨突然想起路原第一次在夢裡與她相見時的情景,她激動地一拍雙手,“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在我的夢裡可以睡個好覺?不然我現在就睡下,然後你到我的夢裡來?”
她可以儘量睡得久一點,等到路原睡飽後她再醒過來。
路原目光淡淡地看她,淺淺的雙眸看不出情緒:“我不能強行選擇夢境的主人。”
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噩夢纏身。
時瀨看到他眼底淺淺的青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她做過的噩夢不多,但是每一次都讓她記憶尤深。噩夢之所以成為噩夢,就是因為它是荒誕的,是能夠令人感到恐懼和後怕的。你永遠不知道夢裡會發生什麼毛骨悚然的事情。
時瀨想象不出路原每次閉上雙眼後都在經曆些什麼,但她看著路原的樣子,似乎也莫名難受了起來。
時瀨突然握住路原的雙手,認真地說:“不是有句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你現在看著我,心裡一直念叨我的名字,說不定就可以順利進到我的夢裡了!”
路原感受到她冰冷的體溫,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微微睜大眼睛,似乎在認真思考時瀨說的這個方法可不可行。
片刻後,他歪了歪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這樣可以嗎……?”
老實說他從來沒有在睡覺前想過任何人,因為睡覺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因為沒有期待,所以也就不會胡思亂想。
時瀨的上身微微前傾,目光柔和地盯著路原剔透的雙眸:“你不試試又怎麼知道呢?如果失敗了的話,我們就立刻醒過來。”
她的眼神鼓舞又充滿了感染力,令路原感到一絲奇異的心安。
“好。”路原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時瀨,“你要現在回屋睡嗎?”
他的房間隻有一張床,大概是不夠兩個人睡的。
時瀨怔了怔:“不用了,我看著你睡。”
路原沒明白她的意思,既然他們兩個人都需要入睡才能實施這個辦法,那她看著自己還怎麼睡?
不過路原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他在躺到床上閉上雙眼的瞬間就進入了夢鄉。
他實在是太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