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渾身都環繞著一股陰鬱的氣息,他坐在輪椅上,有著常年不見陽光導致的蒼白膚色。
要是尋常人是這幅樣子,難免會顯得處在弱勢。但季穆不一樣，他身形偏瘦,拿著杯子的手格外的瘦長,但那敲動著杯子的食指卻好像在敲人的心臟似的。
季穆麵前樣貌帥氣的青年越來越僵硬局促，額頭上滲出的汗珠也越來越多。
“是的，是節目組那邊傳過來的，說是自從公演舞台結束之後,慕遠少爺就希望能夠暫時離開節目組。但因為節目組的規則就是封閉訓練，而且慕遠少爺……”又特彆囂張跋扈、在節目裡麵為所欲為，他們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說了謊話想要借機溜走搞事情。
聲音稍稍一頓，青年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慕總將慕遠少爺送進節目的初衷就是希望慕遠少爺能夠吃點苦頭,也曾特地派人囑托過節目組不要給他特權,讓節目組好好教育一下他。所以節目組那邊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們本來是拒絕的,但慕遠少爺最近經常試圖逃跑。”
“節目組斟酌了好久,實在沒有辦法，說是希望能夠聽聽您的想法。”下屬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講了一遍。
“節目組有說他找我什麼事嗎？”雖說慕遠是他的侄子,但季穆的聲音裡並沒有因此而帶出絲毫溫情。
“那倒沒有。隻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必須要當麵談,電話裡麵說不清楚。”青年猶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回道。
聽到這話，季穆敲動著杯子的手立馬停住了。
他想不出慕遠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講。
按照慕遠的性格，估計就是在節目裡待悶了、無聊了，在單純地拿他當幌子以達到出來的目的。
想到慕父吩咐的那些話，季穆將視線放在麵前書桌上的文件上，“讓節目組看緊了他，如果真的看不住了就多加點兒人盯著。”
這件事也不是他相幫就能幫的，他如果沒有什麼正當理由放慕遠出來的話，估計他得被他哥——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季穆重新抬起了頭，“白齊是不是請了很多人參加他弟弟的生日宴會？”
“是的，白總好像是想要借這個機會公布他弟弟的身份，應該是想要幫白家小少爺立威，動用了不少人脈，請了很多界內的大佬過去。”青年肯定地點了點頭，“還邀請了很多記者媒體朋友過去。”
季穆輕輕頷了頷首。
既然這樣，那這個宴會就能算是正當理由了。
“去跟節目組說吧，我過段時間會帶慕遠參加一個宴會，讓他在此之前先安心地在節目組裡帶著。”季穆平靜地說道。
——
這件事是戚安所不知道的，在場務布置下一個拍攝地點的時候，導演拉著他跟他講了很多事情。
下一場不是他的，在導演坐回原位後，戚安終於得以離開去見奧諾拉的那位主管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乾練的女子。
不過戚安也隻是和她打了個招呼而已，他們之間的交流很少。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戚安的經紀人在跟女子聊。
他們中間還一起吃了一個飯。
吃完飯後女子就離開了，戚安一邊抬眸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一邊跟著經紀人重新回到了片場。
女子雖然麵上毫無波瀾，但當她坐上自己的車後，她便一反常態動作極快地拿出來了一個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何總監，我見了戚安了，超級超級符合我們公司的形象。他真的超優秀，演技超棒，他絕對會特彆火的。”女子的語速在不斷地加快，“而且超乖，他現在熱度這麼大，我們簽他當代言人絕對不虧的！”
那端似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似笑非笑地回道，“你怕是借著工作之名去追星的吧，彆以為我沒看到你在公司小群裡發的那些消息，每天都嗷嗚地催著所有人給你家安安投票？”
“不是，我確實是他的粉，這次來也確實……嗯，但他真的會火的，而且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火得一塌糊塗，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女子一邊係著安全帶，一邊繼續道，“你真的也應該來看看他在片場中的表現，天啊，超有魅力，我剛剛都沒怎麼敢和他開口說話，怕一開口就影響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嗚嗚，好後悔，我感覺我剛才太冷淡了。”
“他剛出道，沒有代表作。”
電話那端平淡地回道。
“就是因為他剛出道我們才要發現這個潛力股儘早和他簽下合同的啊，現在簽絕對要比以後簽劃算！”女子的聲音稍稍拔高了一些。
“他有太多不確定性了。”那端的回答依舊十分平淡。
“我保證他一定會特彆火的，你真的需要看看他在片場中的表現，你看了就知道了。”
“你自帶粉絲濾鏡，說的話都不可信，而且……”那端聲音好似完全沒有聽到女子說了什麼一樣，聲音無波無瀾，但他驀地一頓，“我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
“誰啊？”
“等你回公司再說吧，趁著上班時間在外麵追星開心不？”
這位何總監就是之前有目睹戚安他們玩的那個遊戲下載數飛升的戴眼鏡青年。
他一邊掛斷了電話，一邊看向了放在一邊的另外一個手機。
手機上正登錄著一個聊天界麵。
是戚安玩的那個遊戲，而對話框中的另外一個人物id顯示的是“七七之”。
他就是那個第一個私聊戚安說想要戚安成為公司代言人的陌生玩家。
戴著眼睛的青年垂眸看著聊天界麵。
他想找的人就是這個“七七之”。
但是——
竟然一直不回他嗎？
應該很少有人能夠抵禦成為他們公司的代言人這麼大的誘惑吧？
青年微微抿著手，用手輕點著桌麵上的文件。
算了，這件事也不著急，就算‘七七之’一直沒有答應，就算等到最後一刻，依舊有很多大牌明星樂意代言他們。
——
奧諾拉的內部又發生了一些事情，等到晚上的時候，戚安那邊便收到了奧諾拉的回信。
“小少爺，奧諾拉那邊婉言拒絕了，說希望能有機會在下次合作。”經紀人將事情轉述給了戚安。
“拒絕了？”戚安微微怔了怔，然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本來就沒想著能夠接下這個代言，隻是戚安沒有想到他連第一輪篩選都沒通過。
按照劇情和奧諾拉以前挑選代言人的風格，所有候選人都會被邀請至公司聊一聊的，戚安就是想要借這個機會找到林寒的那位經紀人。
戚安的表情幅度沒有絲毫變化，在輕嗯了一聲後就繼續低著頭看著手裡的劇本了。
但這幅表情在經紀人眼底就是強掩著悲傷，經紀人的心裡微疼，眼神中的堅定之色更濃。
不行，他一定要幫戚安要來很多資源。
知道自己繼續待在這裡隻能讓戚安繼續裝成沒事人，經紀人連著安慰了好幾句後便離開了戚安的房間。
在他離開後，戚安又想了想他的任務後才關了燈。
——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爆料戚安進組的消息便在網絡上飛快地傳播了起來。
什麼，我家安安進組？他要去拍戲了，什麼劇啊？
戚安要去拍戲？不是吧，他不是選秀男團出身嗎，竟然不專心搞好自己的唱跳領域，竟然選擇去拍戲撈錢？
你說什麼，怎麼就不能去拍戲了，安安是a大表演係的學生，演員才是他真正的專業好吧？
對對對，好著急啊，官博怎麼一點兒聲明都不發，是哪部劇啊，多會兒上映播出啊，而且他們就不能讓安安發條微博嗎？嗚嗚嗚嗚，我每天有無數次點開安安的微博，但每天隻能對著空白的界麵發呆。
嗬，戚安家粉還是這麼強詞奪理，屬他家腦殘粉最多了。怎麼，身為表演係學生參加選秀綜藝聲稱那是自己的夢想還還有理了？既然是夢想的話怎麼不堅持？在選秀節目中賺了一波名氣後就繼續演戲去了？
這話說的就過分了！是安安不想堅持的嗎，你們是不知道節目組的票數有問題還是不知道安安是被逼得退賽的？而且男團是夢想也不是安安親口說的吧，有病吧，一直拿著這件事說說說的。
怎麼就過分了，你們這麼霸道啊，就隻許彆人喜歡他，不許彆人說一句他的壞話了？
哎呀哎呀，彆吵了，你們難道不好奇戚安演的是什麼劇嗎，這個拍攝基地我認識，我去查一查，看看最近有哪些劇組在開機。你們等我消息哈。
在看到這條消息後，評論終於變得有些溫和了。
啊啊啊啊！對對對，這才是最重要的！謝謝大佬。
謝謝大佬，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們啊。
很快，之前發去查消息的人就回來了。
我去查了，那邊最近確實有一些劇組剛開機，而且數量不多，隻有三個劇組，這下麵的就是名單。
天呐，這都是什麼劇啊，全是小製作狗血劇啊，這些導演和製片人都不出名的，也隻有那個經常拍網劇的導演會好一些了，戚安就接這些？
這真的是去撈錢了吧，趁著自己現在有熱度猛撈一筆錢？但是目光也不能這麼短淺吧，這三個不論選哪一個都是黑曆史啊，這還不如不接呢，得不償失啊。
嗬嗬，可能是隻有這些劇要戚安吧，應該是去演男一號的吧，演男一號總比演一些無名小卒好吧。你們真的指望他一演戲就能演很厲害的角色？他就一選秀節目出身，還是半路出家，有什麼資格接觸那些大製作？我有一朋友和戚安是同學，他說戚安家境不好，還暗示自己隻接男一號。他是從小家庭出來的，目光狹隘些，會因為錢而接一些不好的資源很正常的。
家境不好！家境不好！嗚嗚嗚嗚，我家安安家境不好嗎，我有錢，好想給他送錢！
好心疼，我以為他家境很好的，竟然家境不好嗎，那怎麼還性格那麼好，啊啊啊啊，更心疼了。
……不是，你們這些粉絲的關注點有問題吧？
不管，不管安安接的什麼劇，也不管導演拍得多垃圾，這部劇我一定會從頭看到尾的！
＋1
……
＋10086，約起來約起來，就看安安那張臉我就絕對能超開心地追完。
你們不能這樣慣著戚安啊，要是什麼都為他買單的話會害了他的，他就不該接這些劇的。
對對對，我是他的路人粉，但他這個舉動真的敗好感。
也是這個時候，之前查消息的那個網友又發了一條信息。
其實那裡還有一個劇組在拍戲，但不是剛開機的，是很久之前就開了機馬上就能拍完的那種，就是紀影帝在的那個劇組。
哎，這肯定和戚安沒有關係啊。這可是大製作，很多營銷號都推測這是今天最爆的一部劇，導演是知名導演，裡麵的一眾演員都小有名氣，而且都快拍完了，戚安怎麼可能接觸得上？
對對對，演員不是早就定好了嗎？雖然我的白月光自開機就遲遲未定，但前不久也定了下來隻是沒公布罷了，那個時候戚安還在錄製綜藝又沒有任何名氣，不可能接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啊啊啊啊，究竟是誰演了我的白月光啊！
導演就是太過分了，我也想知道！還說什麼讓我們期待一下驚喜，嗚嗚嗚，可千萬不要說驚嚇啊。
有一說一，戚安如果真的不愛惜羽毛接了這種垃圾劇，我絕對粉轉黑。
嗬嗬，以為換個名字我們就不知道你之前是安安的黑子了，帶個鬼節奏。
——
戚安最近的熱度太大了，上次事件的餘溫還沒有散去，雖然這不過是一件小事，但很快，這件事便在全網鬨得沸沸揚揚。
戚安同樣看到了，不過也隻是看到了，他沒有做出絲毫反應。
他在關注著節目組的事情。
他托人去澄清林寒黑料的消息已經曝出來了，也取得了較為不錯的效果，他之前被黑的事情確實影響到了林寒，路人對林寒的好感都還不錯。
林寒現在成功出道應該問題不大，但拿c位還不夠。
他需要一個大爆料出來。
戚安點開了社交軟件，找到了接了他盯林寒現在的經紀人單子的那個人。
我讓你找的東西找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還差一些，應該馬上就能全找到了。
好，麻煩了。
看到回複後，戚安抬眸看向了片場裡的其他人，當視線劃過紀雲峰時，戚安眼睫微顫了下。
對方正優雅地喝著水，狀似格外認真地看著手上的劇本。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戚安總覺得紀雲峰經常偷看他，老是打量他，而且他狀態明顯不對，但還不至於到耽誤拍攝進程罷了。
“戚安，該你了。”
導演笑吟吟地轉過身跟戚安說道。
“好。”
將手上的劇本放在一邊，戚安走到了自己該站的那的點。
這部戲還是他和紀雲峰的。
紀雲峰看向他的眼神中還是帶著一些複雜，但當導演喊開始後，他卻很快地進入了角色。
雖然擁有著大氣運的少年口中說著不想去，但在越程真的要離開的時候，他卻喊住了越程答應跟著他去看看。
越程起初很慌，他不想少年跟著他，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很不正確，但他真的有點兒怕修真界的人會強行剝奪他的氣運。
但是沒有——
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要這樣做。
他身邊的朋友似乎都忘卻了這個大能推算出來的法子，他們依舊在為救世而煩擾，但想著的卻是彆的辦法。
雖然少年身邊沒有那些仆人們了，但越程總是可以能夠從他的朋友身上看到那些仆人的影子。
“我從古籍中有找到一個辦法，或許有用。”越程冷著表情說著。
越程將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說了出來，其他人都沒有什麼異議，但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少年卻忽地湊了過來。
“你怎麼不想著勸我交出氣運啊？”
還是那種好軟軟的聲音，但卻好聽極了。
越程下意識地便怔住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說出來。
那個少年卻笑得更加燦爛了，他長得真的很好看，當笑起來的時候，眉眼便徹底彎看起來，讓人打心底地跟著他一起高興。
“其實我也看到過一本古籍，上麵記載著成神的辦法，也許你可以試一試。”少年的聲音變輕了很多。
“可是神不是天生的嗎，修真界有史以來從來沒有人能夠修煉成神的。”越程怔怔地回道。
少年的神情似乎變了。
他明明依舊在笑，每一舉動都驚豔無比，他依舊笑得燦爛，但眼睛裡的溫情卻都消失了。
越程好像再次聽到了那絲若有若無的自嘲，“是啊，天生的神。”
那種心疼繼續湧了出來，但還沒等越程找到理由，少年就又恢複成了平常的樣子。
他孩子氣似的丟了一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書過來，像是因為不滿而賭氣地說道，“雖然不知道真假，但這可是我難得的一次好心，不管你練不練，你都必須好好收著。”
他真的是仗著可愛就肆意妄為，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大。
幾乎是瞬間，還在休息的其他人都醒來了。
“越程，你乾什麼啊，我跟你講，你可彆欺負他，不然友儘！”
“就是就是，你就讓著點兒他嘛，他本來就沒有修為，一直跟著咱們已經很辛苦了，你怎麼還能惹他生氣呢？”
不過頃刻之間，越程就成大罪人。
而其他人都放軟了聲音安慰著少年。
“不氣不氣，不跟他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恃寵而驕的少年也沒有偽裝，他毫不掩飾地用挑釁的眼神看了越程一眼。
但他的這個動作卻可愛極了，像是在故作凶狠。
隻是沒有人注意到的是，少年卻好像無意地看了天空上的黑色一眼，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來了和他外在完全不相符的複雜和遲疑。
他的眼睫好似微顫了一下，大片的陰影便瞬間出現在了他好看的麵容上。
“過。”
導演喊完結束後臉上滿是喜悅，他一把怕在旁邊副導演的大腿上，“哈哈哈哈哈，太棒了，這樣下去我們馬上就能殺青了，比我預計得快太多了。”
受到重擊的副導演“……”嗚嗚嗚。
“既然這樣的話，我也該去想著定檔的事情了，看能不能早點兒上。”
——
導演這邊說著這些，戚安朝著紀雲峰頷了頷首就繼續坐回屬於自己的休息室裡了。
戚安一邊背著下一場的台詞，一邊被化妝師補著妝。
他是必須要化妝的，不然身上那病弱的感覺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