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安吐出的每個字都好似一把把割在他身上的利刃,每一刀就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張寒心情陰鬱,眉眼處屬於青蔥少年的張揚和稚嫩本就沒多少,而此時此刻,他眼中少得可憐的光芒開始繼續黯淡。
他反駁不了。
他現在的狀態要比當日大師兄質問他時還要不知所措,還要無所適從。
他當日還能試圖為自己尋找理由,但現在卻完全做不到了。
有什麼理由,他能找到什麼理由?
這些都是他親手做過的,都是他曾經開口說過的!戚安每說一句話,他的腦海裡便能浮現過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景象。
彆說是彆人了,他要是真的反駁了,他自己都沒有辦法相信他自己!
張寒很想說自己並不討厭戚安,但他的嘴唇翕動了很多次,卻連吐出一個字的力氣都沒有。
張寒現在依舊還和戚安對視著,和現在的他比起來,戚安的表現要平淡多了,就好像他隻是說出來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張寒這才發現對方的唇色極淺,對方的身體應該很羸弱。
但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麵對特彆不可理喻的他,他還是隱隱能夠從戚安的神情間看到一些溫和。
張寒晃了晃神,他看著這抹溫柔,卻被從血脈中蔓延而出的冷意凍得想哆嗦。
對啊,對方確實很好。
戚安明顯已經篤定了他是要來殺他的,但戚安卻沒有做任何的舉動,對方明顯是在放任他的舉動。
如果戚安沒有接之前的那句話,他完全沒有料到對方會是這麼想他的。
他甚至還在問他入魔的原因。
張寒被刺骨的寒意凍得抖了抖,他的視線開始閃躲,他有些不敢再跟戚安對視了,可張寒發現現在的自己已經連移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就好像是個任人擺動的人偶一般,他對自己已經失去了掌控和支配能力。
戚安在這種情況下還會關心他。
甚至於就連那句讓他如墜冰窟的話都是因為他遲遲無法說明來意,對方在安靜地等待了他很久之後才平淡地補充著。
沒有力氣逃避的張寒隻能無助地看著麵前的戚安,他突然發現,戚安的眼睛好看極了。
他見過無數人的眼神,但從來沒有一雙這麼乾淨,眼睛裡麵可以什麼都不帶的。
但張寒被這雙眼眸驚豔的感覺很快便被悔恨和羞愧壓垮了,戚安的眼神卻乾淨越純粹,他心裡那道質問自己為什麼一直眼瞎看不到的聲音就越強烈。
這種感覺和他身上的負罪感牢牢地糾纏到了一起,如同是一座大山般壓得張寒喘不過氣來。
哪怕戚安像大師兄那樣直接質問,張寒可能都不會無措後悔到這種地步。
但麵前的戚安□□靜了,太孱弱了,看起來也太乖了。
真的很乖。
戚安似乎已經說完了自己的答案,現在就那樣安靜有禮地等待著他的回答,就那樣用那雙乾淨的眸子和他對視著。
如果現在的情況不是如此糟糕的話,張寒都有點兒想要揉揉對方了。
但偏偏!這乾淨的眼神讓他心裡的惡意和罪惡毫無保留地被剝出,被他藏得死死的偽裝被不留絲毫餘地的扒開了。
戚安在很認真地回答。
而且對方剛剛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站在他的立場上說出來的。
很冷。
渾身上下都冷得可怕。
張寒的身體好似已經被凍僵了,他一言不發,但麵上的神情卻變得極快。若是旁人路過見著了此刻的他,怕是會覺得很好笑。
戚安等待了他很久,見張寒一直沒有說話後,他方才繼續說道,“為什麼不說話了,是因為被我說中了所以很生氣嗎。”
不是的!
不是的!
他不是在生氣,他隻是因為太過內疚而不知道該如何跟戚安開口。
張寒的瞳孔猛地縮聚了起來,他額間已經冒出來了一些汗,他很想要為自己解釋,但他說不出。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被他一直誤會的戚安輕歎一口氣,然後看著少年在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僵持了這麼久,是因為你發現現在的你還不敢對我下殺手。”
眼睛稍稍一亮,張寒發現自己終於有了一些行動的能力了。
他幾乎是虔誠地瘋狂地點了點頭。
但下一秒,張寒的熱情和眼神中的光亮便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臉上瞬間浮現了慌亂和無助。
“你還沒有做好手上沾上血腥的準備,但你恨極了我,所以你希望我能夠識趣點自殺?”
明明戚安的聲音很平淡,但他的每個字都讓張寒的臉色變白了幾分,到了最後,張寒的麵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的身形也猛地晃了晃。
“張寒,你讓我有些失望。”
張寒被這一個個字砸得腦殼嗡嗡得響,他眼睜睜地看著戚安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旋即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了。
之前所有的難受都沒有戚安的這句話帶來的嚴重,張寒的瞳孔睜大了幾分。
不是的!
他不是這樣想的!
後悔和迷茫如同潮水般將張寒淹沒了,戚安最後丟下的這句話好似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不想讓戚安對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