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
白拂稍稍整理了下衣服,讓衣服看起來沒那麼邋遢,這才施施然下了車。
男朋友塞神仙,她又何嘗不是仙女兒呢。
斐公子已經走到馬車前等候,看她出來微微一笑,然後很自然地伸出手攙扶。
白拂猛虎預備跳動作生生頓住,然後毫無違和地改成小蓮步,伸出手借著男朋友手上力道乖乖巧巧地下了車。
斐公子幫她將淩亂的頭發挽到耳後,遞過來一個碗,裡麵有碎冰,一看就清涼無比。
“這世上還有什麼能比大熱天喝上一碗冰茶更美好嗎?”
白拂滿意讚歎一句,然後端起冰水咕嚕咕嚕喝起來。
一旁安哥兒咽了口口水,他也想喝!
好在斐公子沒有忘了他,讓人給安哥兒也端了一碗。
“附近有個溫泉,先去那邊洗漱再去莊子?”等白拂喝完第三碗冰水,斐公子牽著她的手體貼問道。
白拂求之不得,忙不迭點頭,“正有此意。”
兩人在亭子裡歇了會兒,沒有你儂我儂,隻有體貼照顧與細心打量,然後白拂給安哥兒放了假,自己則上了斐公子馬車。
一上車,斐公子便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濕帕子幫她擦臉擦手,隨口問起路上的事來。
“彆說了”
白拂露出一個極度無語的表情,翻著白眼嘖嘖兩聲。
“我發現這沈家還真不簡單”
她感慨說道,“這一路上我看到兩個慈幼莊都是沈家的,收養的大部分是女孩子,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能乾...
這個沈尚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知道嗎?”
斐公子已經聽先一步回來報信的席北說了大致情況,想了想道:
“沈尚書以前能力不錯,口碑很好”
“現在不好?”白拂問道。
斐公子輕輕嗯了一聲,“嫁女兒得罪攝政王後吃了些苦頭。”
白拂一下子興奮了。
“吃了什麼苦頭?說來讓我樂一樂。”
一路上所見所聞讓白拂肯定了沈尚書一些騷操作,其中讓她最佩服的騷操作是--
賣女兒位置。
對,就是賣女兒位置。
奸臣買官賣官,人家沈尚書玩得更有意思,他賣女兒位置。
他的女兒不是固定的。
慈幼莊裡的孤兒,隻要有能力,有野心,有忠心,就能替代他的親生女兒。
古人看重的親緣骨血什麼的,在沈尚書眼裡就是個笑話。
白拂親眼在一家慈幼莊裡目睹裡麵的大人采取每日洗腦教育--
孩子們對著一個據說是沈家先祖的牌位宣誓,什麼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魂,為了沈家他們甘願拋頭顱灑熱血,為了發揚沈家,他們要努力成為更優秀的自己巴拉巴拉。
那場麵...
怎一個魔幻了的。
白拂偷看得目瞪口呆地同時,想到一個專有名詞--
傳銷洗腦大會。
簡直是有過之而不及。
一個古人腦子是如何想出這種先進玩法的?
白拂表示佩服。
斐公子被白拂一臉要聽八卦的小表情鬥樂,不答反問道:“聽席北說你誇沈尚書是大慈善家?”
白拂頓時忍俊不禁。
“可不就是大慈善家...雖然做法有些騷,但是歸根到底他造福了很多孤苦伶仃被拋棄的女孩子,勉強也算做了件善事吧。”
路上她看到一個棄嬰塔,足足有兩層樓那麼高,聽說很多剛出生的女嬰被家人送到那裡自生自滅。
她就是在那裡碰到沈家慈幼莊的人。
當時一個慈眉善目的婆子抱著一個剛被拋棄的女嬰往外走。
她好奇搭嘴一問,才知道那婆子是沈家慈幼莊的灑掃婆子,每日都要過來查看有沒有新丟棄的女嬰,若有就帶回慈幼莊撫養。
斐公子將她手舞足蹈的另一隻手拉過來輕輕擦拭,同時緩緩道來。
通過斐公子描述,白拂對這個沈尚書有了更多認識。
比起郭老爺說的市井謠言,斐公子的信息網明顯更高級。
當聽說沈尚書全名叫沈傳孝後,白拂莫名被戳中了笑點。
傳孝...傳銷...
還真是好寓意。
“笑什麼?”
斐公子被白拂突兀的笑止住了話頭。
白拂擺擺手。
“沒事沒事,想到一些好笑的,你繼續。”
斐公子繼續說起來。
沈尚書,也就是沈傳孝,說起來也是個人物。
他出身木工之家,靠著自身才學拿到他們那一屆的狀元之位,不同於他父輩的老實憨厚,這沈尚書做事聰明為人圓滑,得了一個二品大臣的看中招為女婿。
那之後,沈尚書官運亨通,一路開掛,一步一步坐到工部尚書的位置。
人生如意說的就是他了。
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第一任夫人,也就是大官的女兒,給他接連生了四個女兒後撒手人寰。
後來大官又將另一個女兒許給他當繼室。
這個繼室接連生了五個女兒後,自覺對不起自家夫君,主動替夫君娶了個平妻,希望能為沈家留下一個男丁。
可惜事與願違,平妻又給沈尚書生了三個女兒...
再然後,不知道是不是沈尚書也認命了,還是年紀大不行了,總之他不再執著於生男丁。
兩個妻子則儘心儘力為女兒們謀劃,將他們一個嫁得比一個...嗯,也不是一個比一個好,而是個個都嫁得巧嫁得妙嫁得對沈尚書有助益。
“大業國似乎也不太講究門第。”
白拂有些疑惑地說道,“不然沈尚書不過一個二品官,他平妻的女兒居然能嫁到攝政王府?”
古代講究嫡庶,平妻的女兒算不算庶女白拂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嫡女。
一個攝政王難道還配不上一個嫡女?
斐公子看一眼白拂,想了想還是說道:
“因為是繼室。”
“繼室怎麼了?”白拂問道。
白公子手上動作一頓,抬頭看白拂,“按照律法,隻有原配可以生同裘死同穴。”
白拂:“......”
一句話,繼室沒地位沒前途唄。
想到什麼,她忽然危險地眯起眼看斐公子,“你怎麼想?”
斐公子將手中帕子放下,抬頭看白拂,眸中隱隱有笑意,“我曾想,死後效仿西域僧人火葬,然後將骨灰撒入申江。”
白拂身子往後靠了靠,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所以你的選擇是另起爐灶?”
白拂不曾問過他原配的事,斐公子也從來不提,她隻從小思嘴裡知道她母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母親。
這一刻,她承認她有些好奇。
他是顧慮到她的心情說的這些話還是...
但她不會問。
每個人都可以有秘密。
“也可以這般說”
斐公子並不回避,直視白拂目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