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北方大地,日頭毒辣,氣候乾燥,熱浪升騰。
山海關外三十裡的一處破敗的堡壘,征召來的民夫還有不少的軍戶以及一個百戶的大頭兵正在進行重建工作。大頭兵是王言派過去掄大錘練體能的,這些邊軍的素質經過孫承宗裁汰了一批又訓練了好幾年之後,距離王言的要求還是差了不少,太菜了。
遠處站崗巡查的兩個大頭兵躲在樹蔭下說著閒話。
“哎,就上個月底,前一陣的事兒,京城王恭廠天變,聽說死了上萬人,你知道吧?”
“死了那麼多人?”一人皺眉道:“不是我說,咱們都是一個千戶所的弟兄,怎麼你知道,我不知道啊?”
“前天咱們千戶大人讓我去山海關給都司大人送信,聽那邊的兄弟說的。”
“你說是不是因為……”這人說話間,拿手指著天。
“誰說的準呢,聽說那爆炸老厲害了,而且啊,人死的還特彆奇怪,身上的衣服都不見了……”
“真慘呐。”聽過詳細事情,一人嘖嘖的砸吧嘴:“遠在京城的事兒跟咱們也沒有關係,話說回來,彆看年紀小,咱們這新上任的千戶大人還真是厲害。”
“看你這話說的,人家要是沒有那兩下子,能在十六歲就當上千戶?”說著話,這人一把抽出腰刀,挽了個刀花耍了幾招之後收刀入鞘:“彆的不說,就他教給咱們的這兩招,比以前咱們操練的那一套好多了,真真的刀刀斃命。”
“要我說,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關鍵他不扣咱們的餉銀,這就好太多了。可能還是歲數太小,不知道銀子的好啊……哎吆……誰他娘的踹……啊,千戶大人恕罪,小人不是有意冒犯啊……”
又給那個耍刀的來了一腳,王言笑嗬嗬的走了出來,他日常的出來巡查跟後邊都聽了好一會兒了,就聽這倆八卦著名的天啟大爆炸了。關鍵他媽的還敢背後說他小話,儘管說的是好話,那也不行,這他娘典型的無組織無紀律。
“張四還有劉七,你們兩個行啊,我他娘的讓你們站崗巡邏,你們兩個倒好,在這乘涼說閒話?嗯?”
他手下總共就六百多人,這麼長時間過去,每個人的名字他都知道。這會兒人是主要勞動力,在加上漫漫長夜沒啥娛樂活動,也就隻能造造小人這樣了。爹媽能升,又是鬥大字不識一個,老大、老二、老三的就上來了,他手下很多人都是這麼個名。
這東西還涉及到一個榮譽感的問題,他以後的位置越高,叫出底層大頭兵名字帶來的那種榮譽感、使命感就越大。在前途、錢途兩者皆有的情況下,能被他王某人叫上名字的,咋說一頓能造三大碗飯,高興的。
兩人點頭哈腰的咧嘴尬笑,這孩子威懾力太大了。不提千戶的身份,就是那一身武藝他們兩個也得老老實實的。
“千戶大人,我們兩個也是剛在這歇著,沒說多少話,真的。”
“啊,對對對,剛到,剛到。”
王言又上去一人給了一腳:“滾回去找人過來接著站崗,然後你們兩個揮刀五百,跑二十裡。”
“啊,大人,我們……”
王千戶笑眯眯的看著張老四:“揮刀六百,跑三十裡。”
“不是,我……”
“揮刀七百,跑四十裡。”
“啊……嗚嗚……”
劉老七一把捂住張老四的臭嘴,再他媽讓這逼說下去,他們倆直接死這得了,當下拽著張老四就走:“大人,我們這就回去了啊,您放心,肯定一刀不缺,一裡不差。”
王言含笑點頭,看著這倆棒槌跑遠之後溜溜達達的繼續巡查了一圈之後也回到了駐地。
他到這邊駐防也沒幾天,五月三十號發生的爆炸已經傳了過來,這消息比他媽快馬加鞭的驛站都得多加上那麼三鞭,到啥時候都是沒用的八卦傳的快,整不好都到後金、蒙古、朝鮮那邊了。
對這件事情,王言沒什麼看法。要看那也是站一邊看,神神叨叨的他也不道怎麼事兒。
這把雖然他升到了千戶,但待遇也達不到原來衛所沒崩壞時候的那些高端大氣的千戶衙門,還是和百戶似的那樣單獨的營房。
回到他的屋子兼臨時辦公地,王言倒了杯茶,坐下拿起手邊的一本手工精裝,封麵上龍飛鳳舞寫著‘算術’的書籍,隨意的翻了起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錯漏啥的。
這是自寧遠之戰後,王言耗時幾個月由淺入深編篡出來的數學書。其他的還有‘格物’‘思想必修’‘軍武操典’三本。
現下最重要的當然跟以上幾本書雞毛關係沒有,最重要是先識字。畢竟連字都不認識,還說那麼多乾雞毛啊。
幾個百戶倒是都識字,但王言一個十六歲僥幸上位的小孩,他也不能把東西拿出去。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還是悶聲發大財的好。
四本書,內容正如其名。一本數學,一本物理,思想必修共兩本,一本歲數大的平民兵士,一本修小學生,專門忽悠洗腦……加強戰兵、學生等一係列大眾的愛國建設,最後一個軍武操點也是兩本,一者海軍,一者陸軍,有煉身技擊之法,亦有練兵紀律之要。
短期之內,這幾本書一本都用不上……
就是這一陣子王千戶除了練小兵一直沒啥正經事兒,正好的利用閒暇時間先成體係的整理出來,也免的以後忘到腳後跟。
看了沒一會兒,孫富貴敲門走了進來:“千戶大人,您之前交代的都準備好了。”
王言搖頭起身:“老孫呐,我都說多少次了,不用那麼客氣,咱這私下裡各論個的嘛。”
孫富貴微笑不語,上下尊卑是要分清的,更不要說這還是規矩比天大的軍伍之中。他可不能真信了這少年千戶的話,彆看人不大,那收拾人的手段狠著呢。
“走吧,過去看看。”
沒有回應,王言也不在意,笑嗬嗬當先離去。
兩人來到軍營的拐角,地上是一口大鐵鍋,一套形似蒸餾器的設備,以及過濾器皿、中草藥材、花花草草等雜七雜八的,還有兩頭體型中等,大概二百來斤的野豬,旁邊是四十來個打著赤膊的大頭兵見王言過來齊聲問好。
買豬得花錢,王某人就吃了一個百戶的餉,也沒多少銀子。而且他不時的還得給手下加個餐啥的,還要把本屬於那幾個百戶應得的錢給補上一些,跟本就不夠花。就是算上他的補貼,也不夠乾啥的,實在是太窮了,搞的他練兵都不敢使勁練。
所以這把就著手裡有人還有幾十杆火銃,孫富貴直接帶人進山打獵……練兵去了。
也是現在人活得難,山裡的動物也不好過,他媽的四十多人在大山深處逛了三天這才弄了兩隻。
“千戶大人,您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啊?”問了一句,孫富貴嘖嘖說道:“這野豬給兄弟們打打牙祭倒是剛好。”
“這可是發財的寶貝,想吃以後有的是機會。”
“賣錢?”孫富貴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大人,野豬確實是能賣上兩個錢,可是也談不上發財……”
說著話,他心裡想這他媽的讓一個孩子當官是不行,眼皮子太淺。
王言自是不知道孫富貴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壓根就沒有搭理他,掃視一圈說道:“有沒有會殺豬的?”
“大人,我會,以前俺就是……”
“停,李滿倉是吧,我問你彆的了?殺完豬揮刀五百,跑二十裡,自我監督,差一點兒看我怎麼收拾你。”沒管委屈的小子,王言眼睛一瞪,看向一幫幸災樂禍的好事者:“笑?有那麼好笑嗎?啊?明天都給我到堡壘那掄大錘去。”
“千戶大人,兄弟們都是……”
有人點頭哈腰的上前解釋,王言微笑著聽他說完,道:“(名字……)是吧?你說的很有道理,一會兒等李滿倉殺完豬,你跟他一起。”
“啊?大人……不是……”
孫富貴一腳踹了過去,嚷嚷道:“不是什麼啊不是,讓你乾啥就乾啥得了,哪兒來那麼多廢話?滾一邊去。”
其實他們也都知道王千戶是真好,不扣響還儘量貼補,有事兒找基本都能解決,要是換以前的陳保寧試試?這些大頭兵一個屁都不敢放。當然了,也未嘗沒有王言年輕,跟他們的子侄一個輩,好說話的關係。
沒管看著那倒黴蛋憋笑的眾人,王言看向孫富貴:“殺完豬之後,弄兩條後腿派人給總兵大人送去,在弄兩條前腿給陳守備還有張都司一人送一條。”
見孫富貴點頭,接著又對李滿倉說道:“剩下讓咱們夥房的兄弟給做了打牙祭,那隻豬把肥膘剔下來留著我有用,剩下的精肉都一起頓了,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