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四章 慫恿(1 / 2)

現在周秉昆還有點兒熊孩子的樣呢,王言當然不會跟傻小子計較,隻是輕飄飄的踹了一腳對他的不尊重,在炕桌上的煙灰缸中彈了煙灰:“你不說我也知道。”

周秉昆不確定的看著他:“你知道啥?”

“不就是太平胡同麼。”

周秉昆眼睛睜大,忍不住的湊了上來,奇道:“你咋知道的?你看著了?”

“傻小子,那還用我看呐?”王言搖頭一笑:“年前太平胡同有人到衛生所看病, 正好之前見過你,知道你是我老弟,問我你去那邊乾什麼了。後來又有其他幾個人說看到你過去,咱們在那邊又沒有什麼親朋好友,不就是你有事兒了麼。你要是不說,我這可就去太平胡同了,不用一會兒就能打聽出來。”

“說, 我說還不行嘛。”周秉昆連連搖頭,無奈道:“那你能不能彆告訴我媽?”

“看情況, 快說吧,大老爺們磨磨唧唧跟個娘們兒似的,痛快點兒。”

“其實也沒啥,之前我跟你說的那個在木材廠對我還不錯的那個,因為把人打死了,被槍斃的那個塗誌強還記得吧?”

見王言點頭,周秉昆長出一口氣,緩緩開口道:“當時塗誌強被槍斃之後沒多久,有兩個人找到了我,一個叫水自流,一個叫駱士賓,他們跟塗誌強是好兄弟。說是塗誌強的媳婦兒懷孕了,而且他媳婦兒的條件不好, 有個老媽媽, 還有個瞎眼的弟弟,下鄉那會兒就是因為這個情況,他媳婦兒沒舍得走, 想要在家裡照顧那老媽媽和弟弟。那留在這又不給安排工作,沒辦法之下就經人介紹嫁給了塗誌強。

現在塗誌強死了,她還懷著孕,乾什麼都不方便,活的挺難。水自流、駱士賓他們倆還挺講究,照顧兄弟媳婦兒的事就認下了。不過他們倆因為成分不好,不方便露麵,就讓我幫忙送錢。每個月最後一個星期六,他們倆都會給我三十五塊錢,其中五塊錢是我跑腿費。不過我看鄭娟,哦,塗誌強他媳婦兒就叫鄭娟。我看鄭娟太苦了,五塊錢跑腿費就沒要,每個月都給她們送三十五。”

“完了?”

“完了啊,那不然還有啥呀?”

“伱這不忽悠我呢麼?秉昆,你現在膽子都這麼大了?要造反呐?”王言一巴掌呼到他後腦勺上:“你不就是看上這個鄭娟了麼,怎麼想的你說明白啊。”

“誰說我看上了?沒有的事,你就是誤會了。”

沒有理會他的言不由衷,王言問道:“孩子幾個月了?能不能打掉?”

“有四個月了吧, 肚子都大起來了,不好打。而且鄭娟她媽信佛,不讓打,說是造孽,傷福緣。”

“大姨、大姨夫那邊先不說,養彆人的孩子你願意?”

“那有什麼……不是,哥,親哥,我真沒有那意思,你看你都說哪兒去了。”周秉昆連連搖頭,死不承認。

“那你這可就難辦了,這個事不說你爸,擱誰家,那爹媽也不能同意。畢竟你是個大小夥子,咱家條件也不差啥,沒到找寡婦的地步,更不要說還是帶著孩子的寡婦了,你爸媽肯定不能乾……”擺手示意他不用狡辯,王言沉吟道:“你要想跟她在一起,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話一出口,周秉昆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嘴欠,不過腦子。

“先斬後奏。你媽比你爸好說話,這個孩子你就說是你的,把鄭娟帶回來跟你媽說是之前給送錢的時候,日久生情,擦槍走火。但因為不敢跟家裡說,瞞到現在,肚子大了也不瞞不住了。這麼著雖然對你們老周家名聲有點影響,但是也不能不給人家交代,你媽也能理解。

至於你爸那邊,反正他也回不來,山高路遠的,撐死了也就是在信裡邊罵兩句。先跟鄭娟在一起,剩下的以後再說唄。你跟鄭娟生一個老周家的種,以後這事兒露了也沒什麼。而且你二姐不也是偷偷摸摸的跑到貴州,送上門去嫁給一個大十歲的什麼詩人麼。雖然你爸氣了三年,但這不也是原諒了麼。那到你這,三年不行,就四年唄。都是親爹親兒子,沒有解不開的仇嗎。

你也彆口是心非,哥跟你說,秉昆,現在時機最好。要是等孩子生下來,你再說孩子是你的,那就不合適了。你媽又不傻,彆看她不識字沒文化,看事兒那可明白著呢。而且到時候你爸那邊,那就更不好說了。這話我跟你說,但是你可彆把我賣了。我跟你們周家來說,終究是外人,這鼓搗你娶個帶孩子的小寡婦,要是傳出去,給我按個白眼狼的名頭是少不了的,在光字片也沒法混了。”

周秉昆搖頭道:“不能,言哥,你是我爸我媽看著長大的,咱倆又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早都是一家人了。我媽不是出去給你張羅對象的事了麼,那要不當你自己人,哪能攬這活,你就是想太多。”

“你彆把我招出去就對了。”王言問道:“給你迷成這樣,那鄭娟長的不錯?”

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周秉坤也不藏著:“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標準,反正在我標準裡,她可老好看了。”

“那你們聊的怎麼樣?”

“言哥,我跟你說實話,你彆笑話我啊。我跟她總共就見了幾次麵,說話都沒過三十句。就平時沒事兒的時候吧,總是忍不住的想她,也想過把她娶回來。但是你說我就跟她見了那麼幾次,說了那麼幾句話,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現在咱倆說這些,什麼先斬後奏這個那個的,啥用沒有,都是我一廂情願。”

“完蛋操,看上了你就往上湊啊。”王言搖頭道:“秉昆,現在什麼情況你得搞清楚。她自己懷著孩子,有個歲數大的老母親,還有個瞎眼的弟弟,就這條件以後再嫁的機會基本沒有。你願意啊,你說成天想,不能光想人家多好看吧?她媽,她弟,她孩子,那可都是事兒。既然想過了,還對人家念念不忘,你就乾脆點兒。要是行,大家就抓緊時間,要是不行,也不能把自己耽誤了,你媽惦記著呢。”

“那我咋說啊?”

“有啥說啥,咋想就咋說唄。”王言起身道:“你在家等一會兒,鄭娟她們家條件不好,肯定多少有些虛,我去衛生所給配上一副安胎補氣的藥,孕婦都能喝的,對胎兒沒傷害。你拿著去太平胡同找鄭娟,跟她聊一聊去。”

說完,也不管一時有些小慌張的周秉昆,他利索的穿鞋走人。騎著騎行車到了衛生所,跟當班的人打了招呼,快速的抓了點兒藥離開,當然是付過錢的,不過也沒多少就是了,成本價還要再成本一下的那種。畢竟這裡的主管,就是另一個坐診的三十多歲大哥,賬目啥的都他負責……

再次回到老周家,屋裡的周秉昆早都收拾好了,在炕沿邊做著,挺積極的。

見王言進屋,趕緊起身來接:“謝謝言哥,那我先過去看看?”

“你先等一會兒,來回的路上我想了一下,有點兒不對勁。”

“就一家子窮苦人,能有什麼不對勁的?”

王言搖了搖頭,坐到一邊倒熱水:“你想一想,那個什麼水自流,還有駱士賓他們兩個,為什麼這麼積極的給鄭娟送錢?”

“他們不是好兄弟嗎?照顧照顧兄弟媳婦兒不也是應當應分的?”周秉昆坐到一邊,道:“不是哥,這事兒你最有發言權呐。你看你家我舅和舅母走了之後,我爹我媽不是主動找到街道照顧你的嘛。”

“那能一樣嗎?咱們兩家是一塊起的房子,住了這麼多年,咱倆沒出生的時候你爸媽跟我爸媽就一起幫扶著,那是多少年的交情?水自流跟駱士賓他們才多大?認識到現在才幾年呐?幫助兄弟媳婦確實應該,確實仗義,但是一個月三十五,那是小數目嗎?你掙多少,我掙多少啊?

他們的錢肯定來路不正,你不是說他們兩個成分不好麼?成分不好肯定沒有正經單位收,他們還能給三十五,那一看就是投機倒把,倒票,倒煙酒什麼的。這錢來的是多,可也不那麼容易,是擔著風險的。就這樣辛苦得來的錢,你要說他們給十塊我信,也算是他們講究。可是給三十五那就可太多了,多的不正常啊。”

“你懷疑鄭娟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們倆其中一個的?就憑錢給多了?那不是更顯著他們倆仗義嗎?而且他們投機倒把,賺的肯定也多啊。你就是想多了,哥。”

王言歎了口氣,孩子太年輕,對於人情世故還不甚精通:“得了,看來跟你說不明白,去找鄭娟吧。”

“你就是想多了。”周秉昆搖了搖頭,提著藥擺弄了一下:“注意事項啥的都寫著呢吧?”

“靠這個吃飯呢,那還能忘了?快去吧。”

“行,那我走了啊。”

周秉昆轉身出屋,不大一會兒,外麵響起了自行車離開,輪胎壓路的聲音,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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