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自流歎了口氣,他是想講道理的,但是很明顯,人家沒打算跟他講道理。不過他們卻是做的不對,這是毋庸置疑的。在兜裡掏出裝有叁十五塊的信封,又掏出了十五塊錢塞進去,遞給了一邊默默看著,有些發抖的周秉昆。
愣愣的接過錢,周秉昆不過腦子的說了一句:“謝謝水哥。”
水自流都蒙了一下,不過想到之前打聽的,是個老實孩子,心還好,是以扯出一個笑臉,點了點頭。
“這是他們應該做的,你謝什麼呀?”王言沒好氣的一巴掌呼到他的後腦勺上,不理會他的呲牙咧嘴,用腳踢了踢地上的駱士賓,看著水自流:“這個事,知道的人隻有鄭娟,還有咱們四個,如果讓我在外麵聽到什麼不好的風聲,你們兩個……”
“你放心,這事是我們做的不對,但我們還沒有那麼喪心病狂。這個月準備不足,下個月我們給一百,算是給秉昆和鄭娟的份子錢。”水自流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鄭娟是個好女人,以後你們兩個好的過日子吧。”
“不用你說。”周秉昆拍開他的手:“言哥,咱們走吧。”
隨手將煙頭扔在駱士賓的身上,抬腳碾滅,看著他眼中的仇恨,王言隨手將刀子一甩,紮在他的耳朵邊,笑嗬嗬的對他挑了挑眉,隨即轉身攬著仍然有些哆嗦的周秉昆向外走了出去。
其實按他所想,孩子最好就是打了。但是之前鄭娟不是沒想過要打孩子,不過是鄭母不讓,就是生下來送人都行,就是不能打。鄭母是個心善的老太太,鄭娟和鄭光明倆,就是她先後撿回來養大的,活的那麼辛苦還在做好事。他不可能逼著鄭娟打孩子,事實上,即使強逼,以鄭娟的性格也不會同意。
說白了,都是周秉昆願意的,那麼他隻要保證這倆人把日子過好也就是了。過去無可挽回,未來可以改變,現在……就那麼地吧。
王言推著自行車,叼著煙,身邊是周秉昆慢慢的走著,他是卯足了力氣打駱士賓的,自己的拳頭都打破皮了,有些乏力也是正常。
“謝謝你啊,言哥。”
“謝我捅咕你給彆人養孩子?”
“哥,那都是我自己願意的。”周秉昆理著衣服,撕著拳頭上的皮,呲牙咧嘴的看著好哥哥:“我是真的喜歡鄭娟,要不然你說,有哪個人想要這樣?要說沒有那麼多事兒,我都不可能認識鄭娟。那這事就叫我趕上了,你說我不受著還能咋整?誰讓我就稀罕她呢,隻要她和我好好過日子就夠了。至於那孩子,生下來我就是他爹,知道的就咱們,除了不是我生的,那跟我的孩子沒兩樣。”
“你自我安慰的挺好。”王言笑嗬嗬的點頭:“要謝就謝你自己吧,你是活菩薩。”
“我都不知道你是誇我還是損我。”
“當然是誇你了,敢想,敢乾,敢擔,秉昆,你已經超過了世上絕大多數人。”
周秉昆咧嘴傻笑,轉而問道:“哎哥,那咱們都拿他們的錢了,又把駱士賓打了個半死,還舉報他們嘛?”
“有錢不拿豈不是傻的?這錢是他們該給的,風險也是他們該擔的。讓他們倆冒風險,多給你們搞點兒錢還不好?先拿著,以後孩子生下來花銷更大,剩下的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再說。”王言擺手道:“行了,彆撕了,去衛生所處理一下再回家。”
“好。”周秉昆長出一口氣:“哥,今天打駱士賓這一頓,你不知道,我這心裡啊,真舒坦。之前這一陣子我心裡的火就壓著,今天是全出來了,就應該打死那王八犢子。”
“其實你打死他也沒事的。”
“哥,你當我傻啊,我也就那麼一說。那打死了他,我不得償命啊,那麼個逼人,完全不值當。”
“你想想,那個倉房離光字片有段距離,平時除了小孩子胡鬨沒有人去。之前我也打聽了一下,水自流、駱士賓他們兩個都沒有親人,死了也沒人關注。隻要咱們把屍體處理好,沒有人會發現這是世界上少了兩個敗類。”
周秉昆有些驚恐的看著王言:“哥,犯不上冒險,真的,你可彆那麼虎啊。你們家可就你一根獨苗,這要是因為我的事把你牽扯進去,那我對得起我舅還有舅媽嗎?”
“逗你的,看給你嚇的。”王言笑嗬嗬的將煙頭彈飛,跨上自行車慢慢的蹬著:“上來,你媽在家該著急了,咱們趕緊處理處理回去了。”
周秉昆小跑著,靈活騎跨到後座上:“剛才你扔刀子的時候嚇我一跳,但是我知道你準頭好。現在你這麼一說,我是真害怕呀哥,你可彆做傻事。”
“看你磨磨唧唧跟個娘們兒似的。”
“那這錢,你拿十塊吧哥,畢竟……”
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水自流一瘸一拐的走到仍然躺在地上的駱士賓麵前:“沒事吧,賓子?來,我扶你起來。”
“彆,彆動,水哥,我躺著再緩緩,再緩緩。這倆王八犢子下手太狠了,周秉昆倒還好,他那個哥厲害,這兩腳給我踹的,不休息個月八的根本好不了。”
水自流點上一根煙,在他的身邊蹲了下來,伸手拔起了紮的老深的刀子:“賓子,彆怪我沒幫你,周秉昆他哥太狠了,我上了也是白給。除了跟你一起挨頓揍,沒彆的用處。”
是好兄弟,該說也得說,他挺明白的。
駱士賓咳嗽了一聲:“我知道,水哥。說起來這事兒也是因為而起,要不然哪有這麼多的事兒,我這也是自作自受了。”
“是我堅持要給錢的。”
“跟那個沒關係,水哥。這錢給的對,就該給。而且那錢,你也出了一份不是麼,也算是給我還債。”駱士賓擺了擺手:“不說了,水哥,一堆爛糟事,說不明白的。”
“認了?”
“認了!不認還能怎麼著?周秉昆的那個哥是個狠人,我能感覺到,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想弄死我,也不怕弄死我。這麼猛的人,怎麼他媽的沒號呢?”
“沒聽說嘛,是光字片衛生所的,人家是醫生,是文化人,跟咱們這種瞎溷的能一樣嘛?以後送錢我去,你就彆露麵了。”
“造孽啊,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啊……”
聽著駱士賓的長歎,水自流忍不住的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目光看著外麵即將吞沒光明的夜幕。
更加黑暗的倉房中,隻有伴著嘶呀哎吆痛哼的,明滅不定的光火,於黑暗中搖曳……
“你們兩個跑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周秉昆吱吱唔唔,腦子飛速運轉,想不出合理的解釋,王言說道:“他下班到我那去了,說要跟我一起回來。你還不知道嗎大姨,我那有時候忙,有時候閒的,他就在那多呆了一會兒。”
李素華孤疑的看著王言,有看了看連連點頭的老兒子,一把拉起他的手:“那他的手怎麼回事兒?”
這個理由周秉昆想好了,咧嘴傻笑:“我乾活的時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就我哥給我處理的嘛。當時就這樣……”一邊說著,在屋子裡輾轉騰挪是一陣比劃。
“行了,挺大個人了,一天天的也不讓我省心。你們倆趕緊的,洗洗手吃飯了。”
二人聽話的到外屋就著熱水洗了手,隨即幫著李素華將碗筷飯菜什麼的都拿到了屋中的炕桌上,開始一天豐盛的晚飯。
加了肉的大白菜燉豆腐,大蔥炒的雞蛋,還有頓頓少不了的鹹菜條子,蔥蘸醬。這蔥都是李素華自己種的,地上的盆裡栽著,幾天就是一茬。
周秉昆本就在醬油廠乾的力氣活,加之晚上又爆打了一頓駱士賓,胃口大開,一頓猛造。飯後早早的洗了腳,躺在炕中央,日常的聽李素華嘮叨在外的親人,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當媽的疼孩子,眼見老兒子睡了,李素華也就沒在開燈織毛衣,早早的閉了燈,跟躺在炕頭的王言小聲碎碎念著生活……
搞定了水自流、駱士賓,周秉昆開始研究跟親媽坦白的事。要想一個儘量合理的,不會被輕易識破的理由,同時還要幫助鄭娟邁過心中的那個坎。
鄭娟是個實在的女人,她真的非常不錯。麵對周秉昆的殷切期盼,遲遲的不敢去老周家見李素華。畢竟那是純純的欺騙,對不起周秉昆,更對不起老周家。
當然,也不光是她,還有鄭母也是,騙人喪良心不說,也害怕穿幫,到時候傳出去那肯定是萬人罵,她要死的老太婆一個無所謂,但是鄭娟還有鄭光明以後就沒法做人了。
鄭光明倒是還好,雖然他也不想騙人,但這是為自己的姐姐好,他還是樂意的。儘管如此一來,他們一家子都是騙子。
為了自己以後的幸福生活,周秉昆也是費勁了心思,苦口婆心的勸說。硬是磨了半個月,好話說儘,這才算是幫助她們娘仨做好了心理建設,對好了說辭。
但這還不保準,畢竟都是他們私下裡的演練,真的見了麵怎麼樣誰也不清楚。
可周秉昆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愛咋咋地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