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著也是閒著,給同學們一點兒笑料,讓壓抑的生活,添些光彩,也算他行善。人們看他樂子,他看,看他樂子的人的樂子,雖然低級趣味,但大家都開心,挺好。
到了樓上,張開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將腳架在窗邊的桌子上,叼著一根煙,晃晃悠悠的哼唧著小調。
“挺瀟灑啊,張總?”
“哎呀,王懂來了?快坐快坐,寒舍簡陋,見笑見笑啊。”張開翻身而起,笑嗬嗬的看著王言……手中的牛皮紙袋。
“呐,九萬。”
接住飛過來的牛皮紙袋,張開打開看了一眼,接著就見他趕緊的放下袋子,跑到寢室門口探頭左右看了看,隨即關上了寢室的門,還劃了鎖。這才小跑著坐回到桌子旁,將袋子中的錢都倒出來,看著被紮鈔紙捆好的九遝錢,他對著王言嘿嘿一笑,大拇指壓住食指與中指的第一關節處,放到嘴邊就是狠狠的一呸,沾了唾沫星子就開始一張一張的數錢。
“人家都數好的,一張不差呀。”
“我不放心,哎呀,你彆打岔,等我數完了咱們再對話。”
王言好笑的搖頭,從兜裡掏出煙點了一根,默默的看著他一臉癡相的認真數錢……
“哎,你們聽說了麼?王言開了一輛車回來。”
“哪個王言呀?”
“就建築係剛畢業的那個雙學士學位,還是建築係研究生的。車就停在男生寢室樓底下,聽說得十五六萬。”
“是他的嗎?不是跟誰借回來得瑟的?”
“你能借來呀?十多萬的東西,說借就借,那不也是人家的能耐麼。”
阮莞、鄭微、朱小北三人在校園中壓著馬路,聽著方才過去的幾人談論的事,鄭微愣了一下:“他們剛才是不是說的王言?”
“好像是。”朱小北點了點頭。
“他們剛才說什麼?王言開車回來了?”
阮莞點頭:“好像是。”
鄭微原地向後轉,幾步追上方才路過的幾個男同學:“哎,同學,你剛才說王言開車回來的?”
“是啊,車就停在男生寢室樓下呢,說是回來找張開的,你們玩的不是挺好嗎?你也不知道啊?”很顯然,這人認識他們。
“嗨,這都畢業了,誰還知道誰啊。謝了啊,我看看熱鬨去,問問怎麼回事兒。”鄭微擺了擺手,轉身就走回到阮莞二人身邊:“都聽到了吧?這才走了一天,老王竟然就開上車了?走吧,咱們去找他們呆一會兒。”
“嗯,得去看看。這麼大的事兒,竟然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可不麼,老王不講究,跟咱們還藏著掖著。”
阮莞跟朱小北倆人連連點頭,一個比一個能裝。
很快,三人到了男生寢室樓下,一起圍著那輛黑色的普桑,左看右看,這摸一下,那捅咕一下,看過了稀奇這才進了寢室樓。
“大白天的,天又這麼熱,還把門關上了,這倆人肯定沒乾好事兒。”
到了三樓,鄭微推門沒推動,轉頭對著阮莞二人說了一句,隨即哐哐哐的開始敲門:“老王,老張,開門,你們倆在裡麵乾什麼壞事呢?”
話音才落,門被打開,鄭微悶頭就擠了進去,看著跟那往身上套衣服的張開,她一臉的惡寒的轉過頭:“你倆不是吧?不至於吧?”
不用王言解釋,張開趕緊的擺手:“可彆,我倆都是正經老爺們兒,沒有龍陽之好。這不是商量未來大事呢麼,那可都是商業機密,要是被人聽到,先我們一步去做了,那我們損失得多大?可不是得關上門,保守秘密。”
鄭微審視的上上下下看著他:“那你這麼著急穿衣服乾啥?”
“不是,鄭微,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在自己的寢室裡,天這麼熱,當然怎麼涼快怎麼來。你去上一邊去,不樂意看你。”張開將鄭微扒拉到一邊,立馬笑嗬嗬:“來,阮莞,小北,彆在門口站著,趕緊進來坐,都是第一次來男生寢室吧?這是都走了,一下空蕩了不少,沒有以前看著溫馨。”
純純豬窩,還好意思說溫馨,鄭微無語凝噎。
幾人各自散坐一邊,鄭微率先表示了驚訝:“行啊,老王,真沒看出來,畢業都沒到兩天,你連車都開上了?”
“沒什麼好驚訝的,都買兩年多了。”
“那你怎麼早不開學校來?”
“我低調啊,不想給同學們太多壓力,也不想讓人整天看猴似的看我。”王言撇了眼趴窗戶邊往下看的張開:“行了,不就一輛車麼,張總,以後你是開虎頭奔還得帶司機的。”
“我過兩天就去考駕照,你車到時候借我開開爽一爽啊?”
“小意思。”王言轉頭看著一邊的朱小北:“你考研的事準備了嗎?用不用我給你介紹介紹?”
“嗯,正想找你呢,你幫我找個好教授。也是現在才想著考研的事,要不去年考,今年直接就接著讀了,浪費了半年時間。”
“沒事兒,再沉澱沉澱麼,不用著急。”王言非常不在意,畢竟現在朱小北的條件在那的,她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度過不為生計考慮的時間,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很多話都在喝酒的那天說了,現在也沒什麼好講的,還是絮絮叨叨的說著以後的事。外麵還有一個嗷嗷待哺呢,王言也沒跟她們說太久,開上車離開。去給黎維娟買了個手機又辦了張卡,另外買了一些衣服鞋以及洗漱用品什麼的,最後又逛了一圈菜市場,這才回了房子中,去跟黎維娟二人世界……
太陽落山,夏風清揚,楊柳依依,燥熱的夏夜終於有了清涼,同學們都在這好時候,吃過晚飯溜溜彎,放鬆身心。操場上,有人三五一群的快步走,有人大步向前的玩命跑,更有抹黑還在踢球奮戰的,大聲的喊叫著要球。
操場邊的看台上,穿著長裙的鄭微兩腿岔開,雙臂支撐著身體後仰,兩隻腳丫子晃悠晃悠的一下內八,一下外八。在她的身邊,是翹著二郎腿,叼著煙的林靜。倆人一言不發,看著操場上的同學們。
沉默良久,鄭微聲音低沉的開口說話:“咱們認識多久了?”
“從你記事算起,是十七年。從我記事開始,是二十二年。”
“不如說從我出生就認識來的簡單一點兒。”鄭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你知道嗎,之前在我大二下學期開學的時候,跟阮莞、王言他們一起吃飯,你裝醉的事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你糾結了一年才跟我在一起,在一起之後,麵對我的留宿請求又屢屢拒絕。”
“我以為我們是真愛。”
你卻隻想睡我……林靜聽明白了,他滿吸了一口煙,煙頭猩紅的光火照亮他冷淡的臉,長長的吐出經肺循環的煙霧,他說:“如果是真的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所以還不夠愛。”
又是沉默,鄭微說道:“剛在一起時,我特彆開心,你知道嗎?我喜歡了你二十年,終於修成正果。當時我感覺人生完美了,立馬讓我死了都沒有遺憾的那種。可是後來漸漸的,我發現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就感覺你特彆……陌生?好像又重新認識了一遍,跟我原本印象中的你無法重疊。”
愛慕的人在眼中綻放光芒,但是當真的靠近,才會發現掩在光芒下的一地雞毛。鄭微喜歡林靜,更多的,是一種多年喜歡多年的執念。在這麼多年的追求過程中,她無意識的將林靜神話,已經成了一種信仰,是完美無缺的神。很顯然,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
喜歡,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本就是虛無縹緲的。由來也可能很簡單,隻一個微笑、一個轉身、一句問候,是見時的歡喜,不見時的思慕。
時至今日,鄭微已經不知道為什麼喜歡林靜,喜歡林靜什麼,她知道自己現在不喜歡林靜,並且毫無感覺。
“你跟我想象中的也不一樣。”
“我不是以前那個隻會跟在你屁股後麵的小姑娘了。”
“我也不是以前那個在你前麵的大哥哥。所以……”
“你不去滬市了?”
“分手吧!”
“還是讓你先說了。”鄭微語帶哭腔,她本來不想哭的……
“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隻是一直在等你開口。麵和心不和,不如就分開。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就沒什麼好猶豫的。其實這個時候也挺好,你剛畢業,即將迎接新生活,現在了無牽掛,輕裝上陣,真的挺好。”
“是啊,挺好……”
“什麼時候走?”
“明天吧。”
林靜點了點頭:“我還是會去滬市,沒跟你說假話,那邊機會確實多些。分手了,總也是認識了二十多年的朋友,有事給我打電話。”
“嗯。”
“走了,你好好的。”林靜踩滅了煙頭,伸出手揉散了鄭微的馬尾,擺了擺手,一級一級的跳下看台,漸漸隱沒在黑暗中,再不見。
鄭微終於大哭出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可能是為逝去的青春,可能是為追求多年,結果在一起了卻又草草收場的感情,可能是又為了好姐妹的彆離,可能是感念著過去四年的時間,可能是為著不確定的未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哭,但是,管它呢?
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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