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七章 裴旻(2 / 2)

夏昌國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個小箱子,放到桌子上打開:“這裡是二十根金條,能不能饒我一命?”

“本來我想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現在我給你留個全屍,回答我的問題。”

又是一聲長歎,夏昌國搖頭道:“就是現在這麼多,出賣了我的上線、下線,一共八名同誌。我還知道一個交通組據點,不過這個我沒跟日本人說。”

上海作為遠東第一大都市,這裡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能搞到許多的緊俏物資。交通站,顧名思義,就是交通線上的站點。而交通線,則是傳遞情報、運輸物資、重要人物的機構。從上海是關鍵一站,而後經過沿途的各個站地,一路直達蘇區。而這隻是一條交通線,此外還有四通八達的無數條。

瘸子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說出具體地點。”

“安和寺路安和商行,那是我偶然間發現的,我真的沒跟日本人說。”

又盯著看了兩眼,瘸子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走過去抓著夏昌國的手腕,二話不說就一刀割破了動脈:“來,把那隻手給我,兩隻手一起,放血放的快。”

方才掰手腕的巨大力量,夏昌國已經死了心,知道反抗不了,他更不想死的時候還要遭遇非人的折磨,非常配合的遞上了另一隻手,同樣被劃了一刀。這兩刀的疼痛,給他的感覺是,不如皮鞭子沾涼水……

夏昌國雙手放在沙發扶手上,任由鮮血不斷的流出。感受到生機的流逝,他看著瘸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出來一個相機在那擺弄,他問道:“還要照相嗎?”

“證明你已經死了。”

“還請照的好看一些。”夏昌國笑出了聲,笑出了眼淚,他說道:“我不想出賣組織的,真的……”

“我相信你,能挺得過嚴刑拷打的又有幾人?“瘸子搖頭說道:”你隻是不應該一下出賣那麼多的同誌,你應該再儘量堅持一些時間的。那樣的話,今晚我就不會來。”

“全體靜默,我沒辦法給他們示警。我被抓的第二天就是聯絡日,對不起,我真的沒挺住……”

瘸子沒有說話,又點了一支煙,坐在沙發上看著夏昌國。

“我老婆孩子都在杭州老家,希望組織上不要為難他們孤兒寡母。我三零年入黨,一直在上海工作,這些年,我數次死裡逃生,見過八個同誌死在我麵前……”

夏昌國的聲音越來越小,精神也越發不振,眼皮子耷拉著,麵無血色,好似隨時會死。但他仍舊念叨個不休,說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他猛然間頓住,抬頭看著瘸子,眼中精芒大放:“你是裴旻!”

看著瘸子意外的挑了挑眉,他無聲的笑了一下,隨即無力的後仰,沒了聲息。

瘸子小心的墊著腳尖踩在血泊之中,近前伸手放在夏昌國頸間的動脈上,確認死透了之後,他收起桌上的一箱金條,拿著相機多角度的拍攝。

外麵的那些特高課的特務的特務他也沒有忘記,將八具屍體全都在樓下擺成一排,又拍了幾張照片。這才趴著窗戶看了一會兒外麵的動靜,而後打開門出去,又成了來時那般一瘸一拐的樣子。

虹口距離公共租界沒多遠,但是這個時候,當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過去。國際間波譎雲詭,落實到地方上,就是隔著一座橋,這邊是日本軍隊,那邊是英美聯軍,這邊要查一遍,那邊也要查一遍。這種局勢,還要等再過上一段時間才能緩解。

不過有駐軍的也就是那麼幾個地方,世界上的規則大抵是相通的,有規矩就有破壞規矩的方法,有柵欄,那麼必然就會有縫隙。尤其這種地盤相交的地盤,自然更多蠅營狗苟。

所以瘸子很順利的進入了公共租界,而後一瘸一拐的過了蘇州河,來到了山東路,鑽進了一處公寓裡,這是他的安全屋。

屋內,瘸子脫了雨衣、皮靴,連帶著裡麵穿的破衣服也換下,去到洗手間中洗了臉。再出來時,整個人已是換了模樣。

王言會化妝,作為一個合格的老陰逼,有用的沒用的他學過很多。而且跟一般的女人聊天,化妝、時尚,是很好的話題。彆的不說,就是為了這個,他王某人也該懂的。

隻不過他的化妝技術沒有很高超,達不到改頭換麵的地步。但是也用不上多高超,他現在是敵後的特工,化妝的目的在於不讓人記住他的臉。雖然他的技術沒很高超,但是他可以通過改變一些麵部的細節特征,或是掩飾,或是突出,如此再配合上他特意轉換的氣質,那麼便很容易的讓人認為他就是他,而不是一個麵貌相似的另外的人。

他從來都是一個好演員,拿個影帝問題不大。

來到此界已經一個星期,他已經適應了自己的身份,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一偵緝隊隊長。手下管著二十多人,大小也算是個人物,很是有幾分麵子。

很顯然,巡捕房的隊長是沒有必要做之前的暗殺行動的。夏昌國死前說的‘裴旻’,正是他的另一重身份。

他的父母從北方逃難過來上海,成了工人,一步步的混成了工人代表。在四一二的時候,雙雙斃命。那一年,他十八歲。之後組織上的人找到他,本意是想要照顧他,但是他表示要為父母報仇,而後加入了當年成立的中央特科。

因為他從小練武身體好,又不學好在街麵上混過,甚至還拜過香堂,入了青幫。在訓練中,又表現出了高絕射術,是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所以被分入了保衛科,也就是大名鼎鼎紅隊,打狗隊,專門鋤奸的。

裴旻,是他的代號。作為唐代三絕,裴旻劍術高超,行動能力強,另外還有一天之內射殺三十一隻老虎的事跡,正合射術高超。他正好是中央特科最強的行動高手,也是槍法最好的神槍手,所以就用了裴旻做代號,代表他的勇武。

三一年,紅隊科長叛變,幸而他之前就沒跟其見過麵,因為他太強,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保證了他的安全。當然主要也是他的爹媽的遺澤,也有他實在勇武的關係,是直接跟領導聯係的。畢竟他這樣的人,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也是如此,在中央遷入蘇區,特科改組換名,他的組織關係也落到了保衛局那裡。

而他之所以沒有一同跟著離開,是因為他在二八年混進了法租界巡捕房,在之後的幾年中,更是越混越開,三教九流吃的開不說,也很能賺錢。他在上海能發揮的作用更大,所以也就留在了這裡。

緊急情況直接去電延安,一般情況自己決定,同時跟上海市委保持聯係,提供必要的幫助。與延安兩日一電,保持聯絡,為的是確定他還活著,沒有意外。

同上海市委的聯係也很簡單,晚上十點,他會打開電台,有事電台聯係。至今沒跟他們碰過麵,保證自己的安全。不過他卻是知道市委所在的,要不然也沒辦法幫助他們。這一次暗殺夏昌國,就是上海市委的指示。

當然不是讓他如此孤身闖敵營,而是讓他尋機製裁。隻是他太莽了,確定了人在哪裡之後,直接就殺過去了,這是裴旻的能耐。

又坐到鏡子前,重新畫了妝,換成了一個年輕的樣子,配上了金絲眼鏡,顯得文質彬彬。在衣櫃中翻了一身黑色西裝出來,又換了一雙皮鞋,一副精英人士的打扮。而後拿出一張紙,用筆在上麵把今天的製裁過程寫了一遍,連同相機膠卷一起放到那個裝有二十根金條的箱子中。

起身對著鏡子照了照,扒拉兩下頭發,隨後穿上一件大衣,拿起一把雨傘,開門,出門,鎖門,慢悠悠的下樓。在後院的停車位上,上了一輛黑色的福特汽車,而後發動汽車離開。

開車到了公共租界與法租界交界的福煦路,這裡有一家福興典當行,他將車停在遠處,就這麼明晃晃提著箱子撐著傘向那家典當行的後門走去。

咚咚-咚-咚-咚咚,兩短兩長兩短的敲了門,將箱子放在門口,他撐著傘,稍稍含胸駝背轉身離開。

咯吱一聲,後門打開,一個四十許,戴著眼鏡的中年人從門內探出頭來,看著已經遠去,有些模糊的背影,隨即拿起地上的箱子,縮回頭去,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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