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子看著情報,搖頭笑了笑,喝了口水,看著麵前的助手:“即刻回電,業已知悉,專心工作,遇事自決,事後報備,量力而行,切莫逞強,注意安全。”
交通線以及隱秘戰線的工作,他一直都有統籌安排,是裴旻的直接領導,現在人在重慶溝通兩黨,自然消息往他這裡送。在此之前,驚蟄已經詳細報告了情況,還給裴旻請了功。
但顯然,對於裴旻的戰鬥力,美男子是有深刻認知的,親切的叮囑了裴旻。說起來,這也是鬥爭十年多的老同誌了,當年還是毛頭小子愣頭青呢……
王言戴著耳機,靜聽著傳回來的信息。沒有弄張紙去記錄,而後拿著密碼本再翻譯,那實在是對不起他的腦子,他記了好幾本密碼本,有正在用的,備用的,還有跟上海地下黨組織聯絡的,甚至跟延安聯係的也有,為的是不讓他同黨組織失去聯係。
所以他一邊聽,一邊翻,在電台的指示燈最後閃爍一下不動之後,利落的關閉的電台,收了天線,將拿下來的天花板塊塞回去。
領導的指示很簡單。
專心工作,他的工作隻有兩個,一個是給蘇區提供物資,一個是在巡捕房中隊長的職位。這是告訴他,物資繼續送,現在巡捕房的位置也有些低,資曆已經足夠,要想辦法上位。
遇事自決,事後報備,這是放權。他一直獨來獨往,都是便宜行事,就是再強調一遍,靈活做事。
最後的量力而行,切莫逞強,注意安全,那就是叮囑了。字雖少,話雖簡,關照卻是在的。說起來,美男子也就比他大了十一歲而已,算是老大哥的關懷吧……
收拾了地板上的幾滴雨水,回到二樓躺在了臥室中,閉眼醞釀著睡意。
算起來,又是幾十年沒動刀了啊……
翌日,並沒有雨後的天晴,仍舊是陰著天的烏蒙蒙。
換上難看的巡捕房警察製服、佩槍,吃過了早飯,披上皮大衣,王言開車出發去中央巡捕房上班。這裡是屬於租界外擴前的地帶,距離大名鼎鼎的霞飛路並不遠。
車還沒到巡捕房的大門,遠遠的就看到門口站崗,凍得哆哆嗦嗦的兩個華人警員對這邊點頭哈腰。王言滴滴了一下喇叭,那兩人更激動了,呲牙擺手打著招呼。
直接將車開到樓前的空地停下,油光錚亮大背頭的王言下車,從車裡扯出皮大衣披上,從兜裡才掏出煙,立時便是嚓的一聲,有人尬笑著,哆嗦著手護著火柴過來點煙。
看了那個年輕的小子一眼,王言探頭上前點著了煙,吐了口煙笑道:“我記得你是我本家,叫王什麼來著?”
“回言哥話,小的叫王勇奎,才進了咱們巡捕房,分到了二隊的手下。”
“你不錯,好好乾,彆給自己找麻煩,要是讓老方那個小心眼看到,有你受的。”將剩下的半包煙拍在他的胸脯上,順著用力將其推到一邊,王言笑嗬嗬的向著樓裡走去。
老方,方遠途,二隊隊長。同級彆,又是上升之路相同,很難有多好的關係。
王言叼著煙,一路笑嗬嗬的對同他打招呼的人揚頭回應,很好的展示了他的好人緣。
一樓左拐走到頭,推開的雙開的大門進去就是一個寬大的空間,這就是一隊的巡捕房警察的辦公地。此刻所有人都已經到位,有的在吃生煎,有的在吃小餛飩,還有趴在桌子上睡覺的,狀態大抵跟後世學堂的早上等同。
見著王言進來,所有人立馬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齊刷刷的站起來,就連趴桌子上睡覺的都被人一巴掌呼到後腦勺上給叫了起來。
吃小餛飩喝湯的一個三十多歲的人走過來:“言哥,感覺好多了吧?要不行您就回去歇著吧,我盯著就行。”
這就是李阿姨說的打電話關心情況的何先生,何紹宏,是副隊長。比王言大四歲,今年三十三。本來隊長該是他的,架不住王某人辦事利索會使錢,還有青幫的關係,這小子已經當七年副隊長了。
“你看我像有事的?就是有些受風了,睡一覺就好。”王言將他扒拉到一邊,對著那個睡覺的招招手:“小張,你快來。”
方才趴桌子睡覺的男人縮了縮脖子,但還是壯著膽子近前。
“昨天晚上又賭錢去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小張連連搖頭,慌忙解釋:“就是昨天下雨,屋子裡太潮,孩子又感冒了,折騰了一宿沒睡著。”
“要是再讓我知道你賭錢,你知道後果。滾回去帶孩子看病,小病拖成大病,哭都沒有地方。”王言從兜裡掏出一遝子法幣,數出了幾張塞到他的兜裡,而後一腳將這小子踹到一邊。
不在搭理沒皮沒臉的小子,王言擺了擺手:“好了,該乾嘛乾嘛,組長跟老何到我辦公室開會。”
一隊二十多人,四個小組長,一個副隊長,一個隊長。
這些人的人員構成也非常複雜,過去一周觀察下來,有的家裡有關係,有的則是敢打敢拚,有的是背靠青幫,這是表麵上的。背地裡,可能還有軍統的,有紅黨的,甚至八成還有日本特務說不定。
當初中央在上海的時候,就往各個地方滲透過,有的被捕了,有的轉移了,肯定還是有在的。軍統、中統那邊,作為互相競爭,又共同對付紅黨的老冤家,而且本身跟青幫的聯結就比較緊密,安插一些人手再正常不過。
至於日本特務,之前沒開戰的時候,日本特務便已經掌握了中國的水文地理信息,為戰爭提供了很大的助力。接收上海的速度又那麼快,要說在法租界公董局沒有安插、收買人手,那是絕無可能的。
隻是因為時間太短,王言還沒有具體的摸清楚。或許有,也或許沒有。
這還隻是一個隻有二十多人的中央巡捕房第一偵緝隊,由小看大,現在的上海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也就可想而知。
表現了一波,王言轉身去到了裡麵的一間獨立辦公室,兩個組長從後邊跑過來開門,老何在身後接著他的皮大衣,一行人走了進去。
打開抽屜,從中掏出一盒煙,點上一支後,扔到桌子上,示意他的自取,王言吐了口煙問道:“說說吧,昨天有什麼大事發生。”
“言哥,一切正常。”看了其他四人一眼,老何說道:“昨天暴雨,沒人願意出來折騰。死了兩個小乞丐,還有四個人被砍死,兩個人被槍殺,身份不明。和往常一樣,讓人驗屍檢查,已經處理了,一早也沒有來報案的,就沒往上報”
老何說的很輕鬆,因為這是過去兩個月內,他們轄區死人最少的一天。這年月,每天不死個把人都不習慣。
見王言點頭,一個小組長笑道:“言哥,早上我聽說日本人那邊出事兒了。”
“哦?”
“聽說是他們抓的一個紅黨,已經招了,在虹口那邊的公寓好吃好喝的供著,結果昨天晚上人就被殺了,還死了好幾個日本特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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