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七章 握一州權柄(2 / 2)

範仲淹挑了下眉:“那周司理?”

王言笑道:“他來說情了……學生不過是說了些傳言,再把他往常平倉之事上牽扯,另外學生查賬找到了他貪汙翻修刑獄的款項,隻幾句就承受不住了。”

“留著?”

“若再來新人,還要費些心思,放他一馬便是。水至清則無魚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將因為周司理同地方大戶沆瀣一氣,欺壓良善,以致眾多慘案的事情,全都揭了過去。這就是權力。

範仲淹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在他的宦海沉浮之中,見了太多的人,自然也看明白了很多事。所以他隻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言,沒有說彆的廢話。

這才是王言剛剛開始掌權,之後怎麼樣,還要再看。

王言笑道:“範公還是歇歇吧,人都在那裡,何必急在一兩日,還是範公的身體要緊,好不容易見了起色,大可不必再因些許小事操勞。”

“既掌了刑罰,下一步如何?”

“有三點,其一,明日點了卯,想與範公再查一番本縣之常平倉。其二,學生要與州官好生談一談,能用則用。其三,便是清點此次涉事三家之家資,清丈其田畝。”

“如何處置?”

“三家之資,在西湖邊興建書院應是不成問題。或有餘錢,修整一番西湖。行範公主張,不征勞役,皆出資雇傭百姓勞力。至於田畝,學生以為,當收歸州府所有。彼時廂軍編練裁汰之人,可租其田,以做安頓之用。地租十稅一,其餘賦稅總計再稅其一,如此地產八成,應是足夠一家過活。”

“此事待清查以後再議不遲。”

無論是範仲淹,還是王言,都沒有提起張簽判,因為張簽判已經完了。

單是維持目前的狀況,張簽判就已經交代不過去了,還有過往的幾屆知州、通判,都要受到一些牽連。哪怕沒有參與,至少也有一個監管不力,連帶著考課、監察的官員也要受些影響。至於兩浙路的提舉常平司使,這種專門對口的官員,一樣要受到影響。

彆人的影響還算能接受,張簽判的仕途基本上就到此為止了。當然相應的,作為掀起了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王言也是得罪了一大票的人。不過顯然,他是不在乎的。

而且他現在一州刑斷獄訟之權在手,等這兩天固定了常平倉大案的證據,反手就要滅了張簽判的親族,全給發配到西夏邊境去。

再讓周司理狠狠的審,把張簽判給牽進來。而後上本再參一下張簽判,本來沒有進步機會的仕途,才是真的到此為止。

是刑不上大夫保了張簽判一條命,但凡換了其他朝代,張簽判都得死,不會有人保他。

當然王言跟他沒有太大的仇恨,不過是小小的被壓製了一個多月而已,把張簽判的富貴剝奪了也就是了。還不至於因為這點兒小事整死人家,還要給彆人留話柄。

離開了範仲淹的官廨,王言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讓兩個小吏去挨個的傳話,他要開始跟州衙裡的人好好的的談一談了。

最先被招來的人,就是推官、錄事參軍等高級官員,接著又是找了中下級官員,甚至於比較重要的一些吏員。這一個下午,王言就乾了這麼一件事。

要說對於一州的掌控,拉攏高級官員沒什麼用。因為他們是要走的,三年一任,除了一些特殊情況,三年就是極限。但是相對來說,本州內的一些不是官的官,以及經年老吏,他們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再要論起來,自然就是地方的大戶,鄉下的各種地主,他們跟低級的官吏,掌控著一州的真正權力。

隻不過王言的目標並非是一個小小的杭州,要不然這些官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他還要建立自己的政治派係,提高他掌控的政治力量。這些人以後彆地為官,一定程度上跟他保證步調一致,這才是重要的。

當然這是在沒有觸碰到根本利益的時候,讓他們自己革自己的命,總是有難度的,得拿刀子才成。

對於州衙工作的官吏來說,今天大概是這輩子最恐怖的一天。

有的人心事重重的進到了王通判的官廨,出來以後卻是放鬆了下來。還有的人,卻是直接被外麵的兵丁給拿了去,關進了地下的監牢之內。再有的人,出來以後就是麵露喜色,顯然是升職了,替代了原本的人。

王言堪稱是雷厲風行,一天之內,搶班奪權,並且直接進行了一次內部的大清洗。當然不是按照好壞來分的,而是按照誰配合,誰不配合。

不配合的,可不僅僅是抓了就完事兒了,可還是要抄家的,當官的等候發落,吏員州中自有權力裁決,而吏員之家也都是家資頗豐。隻這一波清洗,尚未觸及到所有地主根本利益的時候,王言就已經剿了不少的錢、地出來。

周司理重任在肩,過往的案子是翻了又翻,還要尋找苦主來告,為的就是辦死他們,忙的腳不沾地。因為需要他做的事情太多了,他甚至好久都不能回家。不過如此大的動作,倒也加重了他的威權,聽說地方大戶很是不安,都托人來跟他打探消息。

但是周司理現在可是大宋清官……

翌日,王言和範仲淹一起,在點了卯以後,直接帶兵去了縣裡的常平倉,並當場抓了麵如死灰的主簿。其實縣官還是心存僥幸的,他們也明白王言是為了奪權,這才搞起了這麼大的事兒,以為王言不會再來查縣裡的常平倉。

其實放諸大宋來說,各地的常平倉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問題,哪怕是在開封府也是一樣。要不然大家怎麼發財,怎麼養家?

官員待遇再優厚,那也架不住消費的多。

當然縣官其實也是做了準備的,打算之後把糧食補足,畢竟現在王言盯的緊,沒有他們操作的機會。也就隻能希望著,王言隻奪他的權,不要擴大打擊範圍。不如此希望,他們也沒辦法,又能做什麼呢?

所以當王言跟範仲淹帶著上百兵丁出現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麵如死灰了。所以縣衙之中的常平倉相關的官吏也全都被抓了起來。

至於錢塘知縣,一個屁都不敢放,反而還要跟王言與範仲淹解釋起來,並表示絕對配合行動,又順勢向王言示好。

王言到底有多猛,昨天一天的時間展示的淋漓儘致。手段如何,長了腦子的自然也看的分明,不用範仲淹的幫助,抓準了時機,一擊斃命。

當然,如果他們知道了那些攔路搶劫的山賊也是王言派出去的,那就更精彩了……

隨後的幾天時間,州衙、錢塘縣衙全都忙了起來,審理官吏,處理一些求告的苦主問題,給官吏們,以及三個大商戶狠狠的扣帽子,扣死他們。同時也進行著查封家產,清丈田地的工作。

本次牽連的大戶有五家,這五家都是有實力的,沒實力也吃不住跟官府沆瀣一氣的買賣。還有數目眾多的中下級官員及小吏,全都是不配合的,或者是王言認為他們不配合的。主要是有相當一部分人,王言想要收下來,都過不去良心的那一關,不收拾了他們,杭州真的沒青天。

這是相當龐大的工作,當然還是周司理的任務更重一些,他畢竟是源頭麼。

借著這一波常平倉的大案,王言一舉肅清了州衙、縣衙兩級官府,並統一了上上下下大部分人員的認識。那就是他王通判說了算,他們要緊密團結在王通判周圍,在王通判的指示下,開展今後的工作。

至於更緊密的關係,那就要王言在今後的工作中,進一步的對他們施加影響。

這個時候就要感謝範仲淹了,雖然沒得到範仲淹具體的幫助,但是範仲淹不說話,沒有其他的動作,對於王言就是最好的幫助。

一把手就是一把手,王言當然可以架空一把手的權力,但是相對而言,過程是要更費勁的。哪裡有如今這般輕鬆,隻坐了一個多月的冷板凳,用了幾天的時間就完成了一次大換血。

之所以能成功,主要就是他查賬掌握到的情況足夠多,而掀起常平倉大案以及處理的速度又足夠快。沒有給其他人太多的時間交通信息,統一共識,組織起力量來進行對抗。

畢竟本地的大戶、以及中下級的官員,還有傳了好幾代的吏員家庭,這幾者統合起來進行對抗,那可不是好惹的。

就王言調動的那一批廂兵,人家赤手空拳的站在那讓他們抓,他們都沒膽子動手。到了那時候,一旦激起流血事件,那可真就無法收場了。

這也是開始的時候,範仲淹的一重顧慮。隻不過王言根本就不聽他的,他也想看看,王言又是考狀元,又是立道創學說,到底有什麼本事,也便沒有阻止,隨著王言安排,這才有了目前的局麵。

當然局麵已經至此,彆的都已經不重要了,範仲淹有意成全,現在的杭州就是他王通判話事。

而其他的地方大戶們,眼見得王言再沒了動靜,終於是安下了惶惶的心,日子照過,照樣快活,不過是多了一項交好王通判的事而已。

這個業務,他們都很熟。而且查封的那許多產業,總要有人接手的,大戶們都很眼饞。

殊不知,才掌權的王通判,已經在磨刀霍霍,下一刀砍的就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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