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在前方幾米遠的一家燒烤攤前站定,突然揚聲問她們:“師姐,你們要吃這個大羊肉串嗎?要的話我就買二十根,二十根打折!”
二十根也太多了吧?薑照雪不想吃。她轉頭想問岑露白,岑露白正低垂著眉眼喝奶茶,端莊嫻靜。
薑照雪愣了一下,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她眨了眨眼,反應過來,臉忽然“唰”得一下紅透——岑露白吸的那根吸管沒有口紅印,是她剛剛喝過的吸管!
她無意識地抿了一下唇,尷尬地欲言又止。
岑露白鬆開吸管,抬眸看她,笑問:“怎麼不應小奕?”
暖色的燈光下,她唇上似乎還有瀲灩的水光,鮮嫩欲滴。
薑照雪心跳突然咚咚作響。她慌亂地垂下眼,把視線落在岑露白手中的奶茶上,潤了下喉,才勉強找出自己平靜的聲線,提醒:“你剛剛……剛剛好像用錯吸管了。”
太尷尬了。
她想過當做沒發現的,但又岑露白介意,萬一岑露白有潔癖呢。
岑露白似乎也有些尷尬,靜了兩秒,才帶著一點笑意說:“這樣啊,抱歉,我可能沒注意。”
薑照雪搖頭:“沒事,我就是怕你介意。”她扭頭環顧四下,幫她找便利店:“你要買瓶水……漱個口嗎?”
這下岑露白笑意明顯多了,她應:“不用。”
“是你的話,我不介意。”
她注視著薑照雪,瀲灩的紅唇微彎,語氣低柔,笑音輕緩。
像熱風撩過薑照雪的耳廓,薑照雪心臟驀地又開始亂跳。
正無措著,沈奕再次高聲催促:“師姐?!”
薑照雪回神,攥了攥指節,強迫自己清醒。
“要吃羊肉串嗎?”她不動神色地避開岑露白的眼睛。
岑露白應:“不吃。”
薑照雪快步往前走:“那我過去和她說一下。”
近乎是小跑開的。
岑露白凝望著她的背影,柔情漸漸溢滿眼眸。她低下頭,輕輕巧巧地又咬了一下薑照雪的吸管,彎唇笑。
接下來的一路,她都沒有再邀請過薑照雪喝奶茶,薑照雪也心照不宣地沒再提這件事。奶茶一直安安穩穩地待在岑露白的手中,隨岑露白想用哪根吸管用哪根。
但確實隻是偶然,薑照雪留意到,岑露白後來再沒用錯過。
古街裡人流漸漸變少,一些店鋪也開始收拾店門外的東西,準備打烊了。
方師姐站在古街的儘頭,提醒:“不早了,我們是不是差不多該回去了?”
大家都沒意見。
薑照雪用眼神關心岑露白,岑露白說:“我讓司機換等候點,我陪你們走回酒店吧。”
薑照雪還沒說話,沈奕就半是揶揄半是認真地建議:“不然露白姐你今晚就不回去了吧,我打包去師妹的房間一起睡?”
師妹立刻配合:“可以可以,正好兩個人更暖和。”
薑照雪哪裡好意思,卻也不好直接幫岑露白拒絕。
岑露白看薑照雪一眼,笑了笑,有分寸地婉拒了:“謝謝啊,不過,還是不占你們的夜談時間了,我和你師姐來日方長。”
“喔喔喔……”一群促狹鬼又笑開。
薑照雪跟著無聲笑,有點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還有一點不敢仔細分辨的落空感。
大家沿著大路往回走,不過二十分鐘就走回了酒店門口。
“那我們進去啦,拜拜。”大家和岑露白道彆,都識趣地先進酒店,把空間留給有情人。
岑露白目送著她們,溫和禮貌地笑。
夜又靜了下來。
薑照雪站在岑露白的對麵,與岑露白收回來的目光撞到一起,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赧然。
兩人不知道誰先破功,相視而笑。
岑露白嫣然:“今晚很愉快,謝謝你。”
薑照雪咬唇,水眸跟著流盼:“那我也謝謝你。”
她根本沒有想到在遇見明妍以後,她還能度過這樣一個輕鬆平靜的夜晚。
岑露白眼底湖泊靜謐而溫柔。
似是猶豫了下,她抬手從包裡取出一個精致的錦囊,遞給薑照雪:“其實我帶了禮物來的,怕你同學們鬨你,所以剛剛沒有給你。”
薑照雪下意識地雙手接過,說了“謝謝”,神色卻有些遲疑。
岑露白用眼神示意她收下:“不能你送了我情人節禮物,我卻讓你在遙遙那裡沒有辦法回答。”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手藝不好,你彆嫌棄。”
薑照雪好笑,岑遙還是督促了呀。
她強行忽略自己剛剛得知有禮物那一刻的隱隱期待,得體應:“怎麼會呢?”
“謝謝。”她又道了一次謝,感受著手中的分量,露出恰到好處的好奇:“是什麼?”
岑露白狡黠:“等我上車了你再看。”
夜風拂動著她耳側細軟的發,把她清冷的麵容映襯得柔軟。
薑照雪心跟著發柔。這麼不自信的嗎?
她笑眼彎彎,善解人意地應:“好。”
岑露白也笑。
她最後頷了下首,和薑照雪作彆,上了一直等候在一旁的車。
薑照雪目送著車影彙入車流,消失在夜色裡,目光才漸漸收了回來。
她低頭看手中的錦囊,笑意不減,動作小心地拉開錦囊口。
錦囊裡躺著的是一方不過五公分高,小巧玲瓏、白潤如玉的印章。
印章石雕文精致,顯然是精挑細選的上好芙蓉石。薑照雪怔了怔,腦海裡忽然浮起什麼——岑露白指頭上的傷,是因為刻這個劃到的嗎?
她想到岑露白是在怎樣忙碌的夜裡為她刻的這個章、想到她白嫩指上是怎樣被劃出血、想到她今夜對著她的所有溫柔笑顏,心臟忽然像被什麼攥住,悶痛著、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幾乎是屏著呼吸,她翻起印章的底部,仔細地辨認印文。
是精心設計過的小篆——“時安”。
那天話劇裡,“如果再也不能相見,那盼你早安、午安、晚安,順頌時安”的“時安”。
一刹那間,芙蓉石貼著掌心,像火山連著脈搏,熔漿湧進心臟,掀起薑照雪血液裡的巨大海嘯。
薑照雪再也無法克製住自己的想入非非,也再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我對岑露白沒有非分之想。
我不喜歡岑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