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遙接過話,打發她:“說吧,你今天來的訴求是什麼?”
“應該不是要錢的吧?我聽說李太太也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應該不至於這麼沒骨氣的吧?”她笑眯眯地挖苦。
不是羞辱,勝似羞辱。
明妍怒火中燒,肺脹得像是要炸開。
“我要精神賠償。”她指節攥得咯咯作響,但人在屋簷下,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地選擇了不要臉。
“隻要你們有誠意,我保證照雪永遠不會知道這些事。”她承諾。
岑露白發出很輕的笑聲。
岑遙也笑:“你猜我們怕不怕?”
“李太太,我想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我們願意給你什麼,那不是賠償你,那是我們出於人道主義,替嫂子可憐可憐你罷了。”
“你遇人不淑,識人不清,該怪自己呀。是不是壞事做多了的報應呀?”
明妍大怒,拍桌:“岑遙,你彆太過分了!”
她疼得手抖。
岑遙輕笑,提醒:“桌子很貴的哦。”
“賠償金裡麵扣。”明妍臉陰惻惻地。
岑露白來了點興致似的,好整以暇問:“你想要多少?”
明妍獅子大張口,說了一個數。
岑露白不置可否地勾唇,起身走到飲水機旁接熱水。
岑遙歎氣:“姐,真把你當慈善家了呢。”
她拾起岑露白手邊桌上早已經裝好合同的文件夾,走到明妍的身旁,展開放到明妍手邊的矮桌上,用指節輕扣兩下,告誡:“李太太,我們的仁慈也是有限度的。”
明妍眉頭緊擰,兩腮肌肉用力得突出,忍氣吞聲,一目十行地看完,終於怒不可遏,也站起了身:“岑露白,你欺人太甚!”
合同上的數額遠低於她開出的價錢,打發乞丐呢。
岑露白端著咖啡杯走到窗台邊,把咖啡悉數倒進了窗台上剛冒出嫩芽的盆栽上,聽不出情緒地表示:“明小姐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才是對彼此最好的吧?”
滾燙的咖啡澆在嫩綠的芽上,嫩芽頃刻間萎了,隻剩下熱水的滋滋聲和明顯的白氣在冰冷的空調房裡蒸騰、盤旋。
岑露白不輕不重:“人生已經浪費兩年了,明小姐不會想再多浪費幾年在不該浪費的地方吧?”
她回過身看向明妍,眼眸深晦似海,烏黢黢的,隻一眼,便讓明妍遍體生寒。
她忽然有點明白李炎為什麼對她那樣畏懼了。
她張了張口,想再說什麼,終是不敢,陰沉著臉,最後什麼都沒有再說,拿著合同摔門離開了。
岑露白從襯衫領口處取出便攜式微型錄音器關掉,岑遙也把矮桌抽屜裡當備份的錄音筆關掉。
“姐,她要是簽字,你真的要給她錢呀?”岑遙憤憤。
岑露白背對著她,注視著被熱水燙壞了的嫩芽,眉宇間染著些許沉鬱:“嗯。”
錢能解決的事,便是最容易的事。
她沒有道德底線,但濛濛有。
心軟、愧疚這種情緒,她不希望薑照雪再浪費一絲一毫在明妍身上。
她伸手撫摸嫩芽,似有溫柔。
岑遙擔心:“姐,要找人盯著她嗎?”
她怕她去找薑照雪,添油加醋。
岑露白應:“嗯,不要讓她靠近濛濛。”
她怕她做出什麼過激行為傷害薑照雪。
岑遙答應,想了想,還是不放心:“那其他的呢?”
岑露白站在陰影裡,顫了顫睫,說:“順其自然。”
岑遙驚詫:“那萬一她真的發瘋,錢也不要了,非要鬨個魚死網破,通過其他方式接觸嫂子,胡說八道,膈應我們呢?”
岑露白沉默。
半晌,她問:“遙遙,你說這世界上究竟會不會有人無條件偏愛我們?”
愛全部的我。
像是問岑遙,又像是問彆人。
她低垂著眸,注視著陽光灑遍的街道,如一支生在幽林暗穀的纖竹。
岑遙不敢應。
她是願意活得糊塗一點的人,很多事,得過且過。
可她姐不是。
她有時候覺得她姐在薑照雪的事情上,像是卑微的傻子,又像個驕傲的瘋子。
不論薑照雪愛不愛她、和誰在一起,她都一樣愛她,那有些事,有些答案,又何必自討苦吃?
太清醒的人,容易不快樂。
她沒有應,岑露白也沒有真的期待她能應。
她把錄音筆收進了辦公室的抽屜裡,緘默地注視著辦公桌上薑照雪送她的樂高小人,眼底慢慢浮起柔且澀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