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門口就進來了一個少女,後頭跟著兩個丫鬟。
少女身上穿著緞地繡花百蝶的旗裝,梳著兩把頭,簪了珍珠碧玉步搖 ,另戴著幾朵金絲繡成的紗花,麵容秀麗,隻是施了濃妝,表情高傲,瞧著貴氣有餘,端莊不足。
舒舒覺羅氏見她進來,還說這樣的話,登時氣的身體發抖,指著她恨恨道:“你竟還敢來!我不是你的好大嫂,你難道就是遏必隆的好妹妹了麼?你難道就是悅兒的好姑姑?你推悅兒下水,還不許我為悅兒討個公道來?鈕鈷祿紋馨,你未免欺人太甚!”
鈕鈷祿紋馨便是嘉悅父親的妹妹,老太太疼寵到了骨子裡的小女兒。
她才是推嘉悅下水的人,卻找了二房的庶女如婉來作替罪羊,這樣大的事兒,老太太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可鈕鈷祿紋馨不過是待嫁閨中的女子,又哪裡有將事情處理的毫無痕跡的本事,舒舒覺羅氏自昨日回府之後便開始查,縱然有老太太為她遮掩,也不過多費了幾個時辰,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舒舒覺羅氏查出是鈕鈷祿紋馨將嘉悅推下水,原本是想著嘉悅畢竟是老太太的孫女,不至於太過分。可沒想到她去找了老太太問時,老太太竟拒不承認,還說出了“嘉悅丫頭不慎落水是她自己沒福氣,如何能怪他人?”這樣誅心的話語。
舒舒覺羅氏一時氣不過,頂撞了老太太兩句,隨後便收拾了東西,備了馬車,準備回娘家。
隻是沒想到,在老太太跟前沒能奈何得了鈕鈷祿紋馨,私底下,當著這許多丫鬟的麵兒,她竟然也出言不遜!
“如今遏必隆不在,我倒也奈何不了你,隻是不知道你哥哥凱旋歸來,請我回府時,你又是個什麼下場!”舒舒覺羅氏不想再與她多說,放下狠話便抱了嘉悅走。
舒舒覺羅氏自認為嫁進鈕鈷祿府中,雖不能說是十全十美的媳婦,可她上敬公婆,下敬小姑子,對待下人也並不嚴苛,將這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不受老太太和小姑子待見也就罷了,可為什麼偏偏受罪的是她的女兒嘉悅!
舒舒覺羅氏和嘉悅帶著幾個侍女,一路從鈕鈷祿府出去,倒也暢通無阻。
想必老太太也沒臉阻攔,這下子,更加叫舒舒覺羅氏對老太太死了心。
到了府外頭,已有王府的馬車侯著。
舒舒覺羅氏上了馬車,便一直神思不屬,不知在想些什麼,隻是看著麵色還好,因此嘉悅也沒有打擾她。
嘉悅手裡拿了朵紗堆的牡丹玩,一邊玩,一邊想著舒舒覺羅氏的母家。
嘉悅的記憶中,覺羅氏是普通的宗室姓氏,也就是所謂“紅帶子”,不過在鈕鈷祿嘉悅的記憶中,她外祖父是開國初封的異姓王,她母親是側福晉所出,自然也算是王府出身的格格。
不過畢竟隻是異姓王府出身,又不是嫡出,自然比不得尋常的宗室格格,想必她那祖母也正是瞅準了這一點,才這樣欺負舒舒覺羅氏。不阻攔她們出府,估計是覺得一個尋常的格格,翻不起什麼風浪來,遲早是要回去的。
隻是,剛剛舒舒覺羅氏放出的狠話,定不是無稽之談。怕是老太太自己一輩子安穩富貴,太過於想當然了。
鈕鈷祿府和異姓王府同樣在京城中,一路上倒也安穩,距離雖不近,一個時辰也就到了。
如今人們雖然“異姓王”、“異姓王”的叫她外祖父,但她外祖父也是有封號的,乃當今天子所賜“襄”,因此這王府上的牌匾便是“襄親王府”。
嘉悅她們是從正門進去的,一進去,便有好些個嬤嬤迎上前來,福身行禮。
這陣仗叫嘉悅想起了紅樓夢裡黛玉入府的那段,林黛玉從角門入,進去後丫鬟婆子們迎的迎,跑的跑,當真是無禮。
嘉悅那時就跟同伴提過,這賈母若真愛惜黛玉,又怎麼會這樣怠慢她。同樣是外祖母家,黛玉的母親還是嫡女,黛玉卻從角門入府,而嘉悅的母親隻算得半個嫡女,卻得以從正門入府,兩相比較之下,誰是誰非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正想著,舒舒覺羅氏就帶著嘉悅到了正殿。
襄王府的規格是親王規製,正殿上安螭吻、壓脊。正屋正樓門、柱,均紅青油飾,每門均有金釘,梁棟貼金,繪畫五爪雲龍及各色花草。
正殿中設座,繪著五色雲龍。座後有屏風,上繪金雲龍,均五爪。
屏風之後一般是女眷見客,以作遮擋之用。
不過今日是見女兒,故而外祖母瓜爾佳氏沒有再屏風後坐著,而是坐到了正座之下的那一排木椅之上。
舒舒覺羅氏剛入了正殿,福了一禮便道:“額娘……女兒,回來了……”
聲音有些顫抖,想來是情緒太過激動所致。
嘉悅也趕忙福身行禮,道:“嘉悅給郭羅媽媽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