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燈沉默片刻, 還是將荊棘化回種子, 翻腕收進掌心。
顧庭眉間沁過溫色, 俯身吻了吻他的額頭,攬著必須要守護好的小獵物送到身後。轉向覬覦在街角的血族。
濃鬱的墨色力量透體而出, 幾乎沒有任何招呼, 就已朝始終覬覦在街角的血族直壓過去。
胸口一沉, 強悍的封印瞬間被力量激起反撲, 在他的血核上張開淡金色屏障, 同未暗儘的天光一起,飛快消耗著已長久空匱的力量。
顧庭的神色幾乎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壓力而有所變化, 單手抬起。屬於高階血族的強悍威壓磅礴落下,那隻血族驟然顯出濃濃驚懼。
“我現在正餓, 彆讓我生出捕獵你的念頭。”
以翻倍的速度在飛速地消耗力量, 顧庭已隱隱覺出胸腹間的強烈空虛, 瞳色轉為威脅血紅,聲音冷峻下來。
血族以人類為食,從人類身上獲取力量是可持續的,但同族之間的捕獵, 就隻會以一方徹底被剝奪力量為終結。
第二代的吸血鬼都已陷入永眠,三代的純血也寥寥無幾。血族向來注重輩分,知道身份的情況下,還敢忤逆他的後輩並不多。
心中清楚自己的情況, 顧庭一心速戰速決, 毫無保留地釋放著力量。
貪婪終於徹底被畏懼壓倒, 那隻血族神色漸漸變化,遲疑著退後幾步,轉頭迅速沒入愈沉的夜色中。
血族的感官遠比人類敏銳,稍有破綻就會被發現。即使對方已經退卻,顧庭也依舊凝神探查著他的氣息,見他確實漸漸逃遠,繃緊的心神才終於稍許鬆懈。
“好了,沒事了……”
顧庭鬆了口氣,安撫了身後的小獵物一句,正要回身,身體卻被驟然圈開。
借著擋住身體的手臂站穩,顧庭抬起視線,陸淮葉的身影已立在他身前,手中荊刺穩穩抵在麵前不速之客的胸口。
被他抵著的人麵色微沉,手中仍舉著一支超粒子崩解碳化槍,原本瞄向顧庭左胸的槍口,卻被陸淮葉分毫不差地擋了個結實。
“淮葉。”
看清對方衣著,顧庭心念微沉,抬手去拉他。
來的是特勤局的人。
這些人總覺得他每分每秒都會暴起傷人,恨不得時時刻刻拿槍對著他,對他向來沒什麼好態度,他一直也懶得予以理會。
陸淮葉從沒說過自己的真正身份,但多半也是來自特勤局。現在為了自己貿然對同僚出手,說不定是要受到特勤局的懲罰的。
不知是身上的力量實在虛乏太過,還是陸淮葉的力道太強,一下竟沒能扯得動。顧庭的身形稍一趔趄,就被陸淮葉抬手扶住,一絲不苟地恭敬俯身。
“爸爸。”
……
不能叫爸爸。
純血先祖脊背驀地一僵,驚得險些直接恢複心跳,連因為力量空耗而頭暈目眩的心神都瞬間清醒了不少。
幸而溫暖的身體下一刻就傾靠上胸口,外人看來分明恭敬的扶持下,陸淮葉的手按在他背後,悄然輕按了兩下。
《血族必修一》第三十九章第六條附二,當父係血族遇到生命威脅時,子代必須出手維護。
意識到陸淮葉是在那些人麵前偽裝身份,顧庭心中稍定,借著他的力道緩緩站直身體,將手臂落在冒充自己子代的小獵物身後。
聽到陸淮葉開口,來人的麵色反而稍稍緩和,視線陌生地朝他身上一掃而過,看向顧庭:“這是你的子代?”
記得派到顧庭身邊的那個特工確實偽裝成了他的子代血族,如果是因為這種原因對同僚出手,考慮到出於隱藏身份的需要,倒也暫時還不必予以處罰懲戒。
“他轉化不久,沒多少力量,還犯不上貴局的人來操心。”
這些人無非是察覺到力量波動,趕來檢查他的封印的,隻要應付過去也就夠了。
顧庭淡聲應了一句,又把人往懷裡攏了攏,不叫陸淮葉把臉露出來,指尖透過發尾,慢慢撫弄著懷中人類小家夥柔軟的短發。
對自己的子代這樣親昵,血族果然是無法理解的種族。
來人眼中透出不耐,槍口挑了挑,示意他把承載封印的器物亮出來,接受審核確認。
一隻手解上領口。陸燈在他懷裡抬頭,看著顧庭取出的封印,目光卻忽然微凝。
是那枚平安扣。
溫潤的木質沒有絲毫變化,隻是被摩挲得更加光澤,安靜躺在顧庭的掌心,透出強悍的力量波動。
有些極特殊的道具是能以不同方式陪著他們的,上個世界顧川柏戴著寧神木,據說是祖傳的護身符,這一次居然成了禁錮著對方的封印。
為了讓工作人員更快地了解劇情,每次的內容都會直接以畫麵形式灌注入腦海。他還清晰地記得,在遊艇上,由於負責監視顧庭的特勤局成員高度緊張,在顧庭爆發力量的同時,甚至未加確認,就已本能地倉促扣下了扳機。
就是這支槍。
如果不是被施加了封印,顧庭原本應當是能躲開的。
力量不自覺地透體而出,幾乎要讓這塊寧神木徹底腐朽乾化。顧庭攬著他的手卻忽然微緊,托著那枚平安扣的手向回一收,避開了負責檢查的專員伸過來的手。
“你們知道我的規矩。”
要和人類和諧共處,就要接受在身上設下封印。封印是被直接施加在他們原本就有的東西上的,如果設在彆處,他象征性地戴兩天,也就隨手丟了。
可偏偏設在了這枚吊墜上,他無論如何也不舍得。
“那是他要送給他未婚妻的,彆人不準碰。”
為首的專員已和這隻三代血族打過幾次交道,被迫妥協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規矩,蹙緊了眉不耐解釋,接過探測器:“我來吧。”
暴走狀態的高階血族可以輕易擊殺人類,他雖然靠近,卻依然不敢放下槍。一步步走過去,望著那個始終擋在槍口前的特工,語氣微沉:“讓你的子代躲開。”
“淮葉,沒事的。”
看出了陸淮葉的意圖,顧庭柔聲開口,輕輕撫了撫他的發頂,把他的小獵物藏在身後。
陸淮葉並不反抗他的力道,被他護在身後,卻仍緊緊攥著他的手掌,似乎仍尤其警醒那支槍,隨時準備將他扯開。
顧庭無奈淺笑,安撫地握了握他的手。
雖然始終拿槍指著自己,但顧庭並不認為這些人就真敢扣下扳機。對於掠食者的忌憚和畏懼是幾乎所有種族共通的本能,他並不打算在這種事上多做計較,隻是把手中的掛墜遞過去。
探測器遙遙一晃,響起封印完好的提示音。
確認了他的封印沒有被力量爆發掙破,專員終於鬆了口氣,片刻也不願多留,收起探測器跳上巡邏艇,轉眼就已離開。
臂上的力道忽然沉了沉。
陸燈抬頭,顧庭卻隻是攬住他的脊背,輕輕按了按:“沒事了,我們快回家。”
體內的能量已極端匱乏,他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麵進食,又要控製自己不被食欲支配著狂化,這樣的感覺實在並不好受。
陸燈在他懷裡點點頭,扶著他撐起身,加快速度回到懸浮艇,向彆墅趕回去。
勉強被攙扶著在懸浮艇坐下,顧庭的意識就已有些模糊,卻仍將陸燈輕輕推開,緩步走到艇尾坐下。
饑餓的時候,感官會被無限放大。幾乎不用特意關注,他就能清晰地聞見陸淮葉身上極誘人的氣息,能看得清他頸動脈極細微的搏動,也聽得到血液在他的體內奔湧。
但他們才剛剛建立關係,按照人類的習慣,現在就在懸浮艇裡撲上去,進展有些太快了。
要回家才行。
儘力維持著清醒,香甜的氣息卻仿佛已遍布整個艇艙。顧庭狠狠往嘴裡塞了四五片純血泡騰片,在一片誘人的香氣裡,泡騰片的味道卻顯得尤其難以下咽。
不希望給對方留下個太過粗魯的印象,顧庭閉上早已轉為血紅的雙瞳,慢慢調整著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溫熱的觸感輕覆上手背。
激烈的電火花沿著手臂躥上,在腦海中劈啪炸響。
顧庭打了個激靈,倏地睜開雙眼,原本的血色瞳孔已轉為愈深不見底的漆黑,盯住麵前試圖觸碰他的獵物,身體繃緊,尖銳的犬牙悄然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