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反複給自己強調過決不能傷害對方,他心裡卻依然忐忑,不敢保證在藥力全麵發作時,是否能控製得住自己的行為。
幸好。
才為至少沒有釀下大錯而稍感釋懷,掃過少年腕間刺目的血痕,顧淵的目光依然沉默著一縮。
陸燈泡在熱水裡打著瞌睡,清秀眉間浸著放鬆的倦怠。顧淵揉了揉他的頭發,溫聲開口:“我去拿藥,等一等,小心彆睡著。”
這種傷根本算不上什麼,陸燈稍撐起身,想叫他不要在意,迎上男人瞳中沉寂的黑芒,卻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酒店的包房原本就不是做正經事用的,不隻是特殊的工具,應急用品也都備得一應俱全。
顧淵再不接觸這些,也多少能猜得出眼前東西的用途,披了浴袍屏息凝神,翻揀出傷藥和潔淨的繃布,快步回了浴室。
陸燈聽他的話沒有睡著,正靠在浴缸裡玩水,聽見他的聲音就立即望過去,眉梢彎起柔和弧度。
朦朧霧氣裡,少年的眸光顯得格外晶亮,發尾被浸得微濕,更襯得眉睫黑澈,心無旁騖地朝他伸開手臂。
胸口被驀地一撞,心跳急促地響在耳畔。
顧淵的腳步躊躇一瞬,還是快步過去,把少年溫熱的身體同水流一並擁進懷裡。
陸燈雙臂攬著他的肩背,身體溫順地靠上去,胸膛貼近,靠在顧淵頸間輕輕蹭了蹭。
誘供藥劑並不是全無遺症的,顧淵的生命水平穩定在了92,他要確定對方的身體哪裡還有隱患,就要讓頸間的護身符接觸到對方的身體,才能依據細致評定對症處理。
況且——他也確實想去抱抱眼前的人。
有些不清楚這樣的念頭是從何而來,但臂間的身體抱起來確實很舒服。原本沁透冷汗的胸肩被熱水衝得重新溫暖起來,筋骨結實肌肉勁韌,寬闊懷抱透出分明的溫存熱度。
劇情線在腦海裡漸次清晰,陸燈微低下頭,稍稍收緊手臂,眼睫斂起細芒。
顧淵要活下去,要很好的活下去。
不知道他心中的盤算,隻當少年是終於緩過勁覺出後怕,顧淵索性邁進寬敞浴缸,將人安撫地抱進懷裡,力道輕柔地替他處理著腕間的傷勢。
清涼觸感在腕間細細塗抹揉開,小心避開氤氳的水汽,潔淨的繃帶一圈圈纏上去,把腕間的刺眼傷痕完好覆住。
陸燈慢慢活動著被包紮好的右腕,目光忽然一亮,欲言又止地擰回身,迎上男人凝落下的深邃眸光。
顧淵微挑了眉,一瞬心領神會,無可奈何地輕笑出聲,揉了揉臂間蹭著的柔軟發頂。
“要是考試有把握,這幾天就先養一養,不用寫作業了……”
天堂。
眼中光芒立即雀躍起來,少年撲起水花,忽然將男人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胸口倏地全盤放空,顧淵腦海中一瞬空白,怔怔抱著他。
淅瀝水聲中,心跳愈響,漸次轟鳴。
手被握著好好地放回身側,心口卻仍被輕緩力道撞個不停。佯作睡得沉了,顧淵的手臂動了動,把少年又往懷裡攬了攬,抬手攏上他的後腦。
他平日睡熟也常有這些動作,陸燈早已習慣,順著力道靠上頸間,溫順地輕蹭過他的下頜。
為了不引人注意,照亮監牢的暗淡壁燈到了設定的時間就自動熄滅,光線搖曳化入黑暗,身體被懷裡的體溫烘得漸漸暖和起來。
在哪裡又有什麼關係。
睡意愈濃,顧淵放鬆下來,闔上雙眼。
他的身體已經十分疲憊,甫一睡下,就立即陷進了深沉的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被懷中的動靜驚醒。
睜眼時仍然身處黑暗,心神太過放鬆,醒來的幾秒裡顧淵甚至沒能反應過來身處何地。心臟激烈跳動起來,危機感先於意識回攏,顧淵本能想要去護住少年,卻被陸燈主動傾身抱上來。
“有人。”
輕緩氣流打在耳畔,聲線雖然刻意壓低,卻仍寧潤沉穩。
顧淵瞬時清醒,幫他將身下墊著絨墊抽出藏好,合身背對牆角躺下。腳步聲傳來的同時,陸燈也已將散落的東西一應掃入書包,悄然隱沒進背光角落。
有人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來,光線一晃,一支營養針被隔著牢門拋進來,沒有停頓就已遠去。
顧淵不動聲色,目光照那支營養針一掃,心下不由微沉。
瓜爾星人是照著將他打廢了動的刑,陸執光來時,他已不剩什麼力氣。如果不是對方及時替他處理傷勢,又給他帶了食物,即使僥幸不會因為傷口發炎而高燒昏迷,熬到這時,隻怕也早已在失血和低溫下失去行動能力。
這支營養針被拋進來,根本就沒有人打算替他注射。
如果陸執光不來,他很可能會就這樣對著近在咫尺用來續命的希望,一點點熬儘最後的生機。
腳步聲漸沒入黑暗,關門的聲音傳來,一切重新歸於寂靜。
心跳仍些許急促,顧淵靜靜躺著,直到陸燈已經在係統的回報下確認了危機解除,抬手點亮壁燈,走到他身旁,半跪下去查看他的情形。
顧淵撐身坐起,握著手臂把人擁進懷裡,安穩恒定的心跳透過胸膛,在暗淡光線裡悄然應和。
陸燈順著力道伏在他懷中,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仰頭:“要活著。”
胸口輕顫,顧淵落下目光,迎上懷中水洗般的清潤黑眸。
雖然名義上還是包養的關係,陸執光卻懂事得過了頭,極少會向他提出什麼要求。第一次聽到少年用這樣的語氣開口,居然是要他活下去。
心底湧上清晰痛楚,顧淵撫上他的額頂,收緊手臂,微笑起來:“好,一起活著。”
少年的眉眼心滿意足地彎起來。顧淵眼裡沁過柔光,在濃長的眼睫落下輕吻。攬著他靠在臂間,抬手覆上他的智腦。
陸燈心領神會,立即將智腦開啟共享,一片半透明的光幕投影下來。
顧淵在光幕下畫出簡單的監牢地形圖,布防概略,巡邏的路線和頻率,細細同他講解著自己這幾天的所見所查。
懷中的身體溫熱安穩,顧淵腦海中浮出的卻是叢林邊沿的舍命相護。
陸執光有這個習慣,一旦遇到危險,會毫不猶豫地撲到自己麵前。自己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在反應速度上注定不及對方,卻至少能在這之前未雨綢繆,儘力排除所有可能的危機。
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活下去。
必須是一起活著才行。
*
陸燈在牢裡陪了顧淵三天。
監控有係統幫忙偷換圖像,重囚的牢房本就少有人來,瓜爾星人被進退兩難的局勢攪得頭昏腦漲,這幾天裡也暫時沒顧得上再對顧淵拷打用刑。
戰局還在拉鋸,瓜爾星不舍得把已經占據的優勢退讓出來,加黎洛星要求的卻是完整的主權,要拖到雙方談判,加黎洛星的代表飛臨瓜爾星,至少還要十天。
可顧淵等不了十天。
隨著戰局的越發惡化,瓜爾星人的暴怒會加倍的傾瀉下來,如果不儘快把顧淵帶出去,下一次的拷刑很可能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為了讓顧淵恢複得快些,陸燈兌出了幾款上等的恢複藥劑,攙進牛奶裡讓他服下。幾天下來,終於讓顧淵的生命水平從五十提到了八十上下。
隻是雖然傷勢恢複得迅速,這些藥劑的副作用卻都是無一例外的頭昏嗜睡,直接導致顧淵大部分時間都被睡意墜得昏沉,每天能保持清醒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要是再睡下去,你怕是要扛著我想辦法越獄了。”
多少猜得出對方給自己喂了些什麼,顧淵將牛奶喝下去,在倦意湧上的間隙無奈輕笑,抬手將少年攬進懷裡,揉了揉頭發:“這幾天都隻見你給我吃東西,自己夠不夠吃?”
他是見識過陸執光那個不大的書包裡能裝下多少東西的,可對方能接觸到食物的機會畢竟有限,他清醒的時間不多,也沒辦法判斷少年自己是不是偷偷餓了肚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