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灑了。
襯衫是新洗淨熨平的, 格外白淨整潔,那一片藥漬就顯得尤為刺眼。
也不知道還燙不燙。
還從來都沒真正闖過什麼禍, 陸燈忽然緊張得手都不知道怎麼放,心跳愈快, 在腦海裡偷偷敲係統:“我能替他擦擦嗎?”
宿主的心跳已經有些超限, 係統不忍心, 轉著緩衝圈強行拉寬標準:“……宿主可以凶一點擦!”
人設原本也是相對縹緲的東西,隻要不太出格, 劇情總有辦法圓回來。當初偷來角色是為了叫宿主高興的, 如果反而讓宿主覺得為難, 怎麼看都得不償失。
有了係統的後門, 陸燈總算稍稍放鬆,輕吸口氣穩下心神, 一把扯過了少年仆從正扶著他的手臂。
幼童的力氣並不大, 顧鬆卻還是配合地順著他的力道把手讓了過去,任那隻白嫩的小手從胸前口袋裡抽出手帕,板了臉色對著那片藥漬一通猛擦。
顧鬆微訝,隨即回過神來, 不由啞然:“少爺,我沒事的……”
“彆動。”
小少爺臉色繃得緊緊的, 語氣也不耐。目光卻分明不安地來回檢查著他被藥汁潑到的手臂,尾音也因為過度緊張, 不自知地帶上了一點輕顫的奶腔。
顧鬆被萌得一哆嗦, 不動了。
被滿地的哥哥耽擱了這麼久, 藥早就不燙了,潑在手臂上連紅都沒紅。沾了藥漬的衣袖倒是已經被擦得皺皺巴巴,卻不禁沒能被擦得乾淨,反而還有將汙跡繼續擴大的趨勢。
眼看著小少爺的額間都見了汗,顧鬆終於忍不住露出笑意,抬手輕柔拭去他一腦門的冷汗,空著的手臂輕攬過去,嘗試著揉了揉他的腦袋:“少爺,不小心弄臟了衣服而已,我有三套可換的呢,一會兒去換了就行了。”
他的語氣溫柔輕緩,一邊說著,一邊還壯著膽子摸了摸小少爺的耳朵尖。
然後就眼睜睜看著通紅的緋色沿著自己的指尖蔓開,沿著小少爺的耳朵,飛快染上了白白淨淨的臉頰,一直順著脖頸鑽進衣領,整個人轉眼紅成了一片。
……
少爺熟了。
出身地水產豐富的少年仆人思緒難以自製地發散一瞬,隨即福至心靈地醒過神,輕咳一聲掩住更深的笑意,收回手臂直起身,把藥碗交到那兩隻幾乎也隱隱泛粉的小手裡:“我去換件衣服,少爺能自己喝藥嗎?”
紅彤彤的小少爺含混著胡亂點頭,把臉埋在藥碗裡,咕嚕咕嚕地吐著泡泡。
顧鬆深吸口氣。
顧鬆筆直起身,同手同腳地邁出臥室,忽然覺得這個工作似乎也變得不那麼輕鬆了一點兒。
小少爺其實比料想得還遠要懂事得多。
衣服都是早準備好的,顧鬆穿好新的襯衫,把換下來的投進自動清潔機,快步回了臥室,陸清石正在抱著藥碗喝藥。
看上去無疑是不好喝的,仍泛著淡粉的精致小臉苦得皺在一起,卻仍然一口一口往下灌著,床鋪得厚實寬敞,就顯得窩在被褥裡的小小身影格外安靜。
幸好自己還早有些準備。
顧鬆眉間藏不住地漏出些笑意,把手背在身後,接過小少爺雙手捧過來的碗,藏著的手亮出來,含笑把一顆梅子糖塞進他嘴裡。
入口微酸,飽滿的甜意隨即在舌尖綻開,轉眼衝淡了藥汁的苦澀。
明明闖了禍,居然不僅沒被訓斥責罰,喝完了藥還有糖吃。
心臟像是都被裹在了酸酸甜甜的梅子糖裡,陸燈被寵得暈暈乎乎,膽子也不由跟著大起來,朝他蠻不講理地張開手臂:“抱。”
顧鬆微笑起來,將碗放在一旁,側身坐在床上,把他整個抱進了懷裡。
暖乎乎的身體被整個圈在懷裡,溫溫軟軟,乾淨的領間染了淡淡的苦澀藥香。
小少爺一點都不鬨,自動自覺地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將臉頰埋進他懷裡,抱著剛剛收到的玩具饒有興致地摸摸這個碰碰那個,指尖都帶著小心翼翼的力道。
顧鬆忍不住輕撫上懷間單薄的脊背,陸清石像是很喜歡他這樣的動作,臉上仍繃著故作冷淡,黑澈的眼睛卻已輕眯起來,主動把發頂往他頸間蹭過去。
顧鬆不由淺笑,慢慢嘗試著將指尖攏進他的發尾,掌心力道輕柔,順著白皙瘦弱的脖頸向下,滑過脊背落在腰間。
小少爺被順得越發放鬆舒服,抱著懷裡的玩具,安靜把玩不停。
昨晚被當了半宿的枕頭,整個陸家都因為擔憂陸清石的身體亂成一團,顧鬆自然首當其衝的沒能合眼。現在被軟綿綿的小少爺盈了滿懷,胸口被焐得暖融,漫長的星際流浪逃亡都在懷間的溫度裡徹底歸於安定,睡意也悄然湧起。
半睡半醒間,顧鬆察覺到自己的袖口被挽了起來。
不知道陸清石想做什麼,顧鬆從放鬆的舒適昏沉裡掙脫出來一點,眯起眼睛偷看。
他的小少爺也正悄悄打量著他,見他沒什麼反應,才又小心地用手背碰了碰之前曾經被藥潑過的那一小片皮膚,確定了和其他地方沒什麼區彆,居然還覺得不放心,又把臉頰輕貼上去。
……
被隨手買回來的少年奴隸,在工作的第二天,安靜地萌炸了。
*
等到陸清石的身體稍好一點,天氣也開始轉暖時,兄長如父父父父父的七八個哥哥們終於開始輪流陪他出去透氣。
身為陸清石的隨身仆從,在拿著小少爺的體檢報告單和申請出門的報告跑遍了整個陸家,得到了陸清石每個哥哥的親筆簽名,又辛辛苦苦熬著遠程連線得到了剩下四五個跟著家主出門的兄長儘快回複之後,顧鬆終於理解了陸清石為什麼要翻窗戶跑出去。
十二個哥哥不僅要輪班排表,居然還舉行了個準許遠程通訊的小型會議,每個人都以論文加PPT的形式闡述了陪伴弟弟時彆出心裁的形式和對弟弟身心的益處,適合小孩子穿的防寒服也高價訂製了十三套。
大哥陸方海定了兩套,以打濕了方便換的理由力壓十一個弟弟,得到了幼弟第一次去雪裡玩的監護權。
大家族真可怕。
被迫旁聽了小型會議的顧鬆心有餘悸,頂著連人帶虛擬影像足足十二道目光的壓力,抱著早困得打瞌睡的小少爺往懷裡藏了藏。
一個多月來天天都被這樣哄著睡覺,恃寵而驕的陸小少爺迷迷糊糊睜眼,熟練地摘下他頸間的領結,順著向下解開三顆衣扣,露出一小片已經不那麼單薄瘦削的胸膛。摸了兩把覺得不太硌了,才往他頸間舒舒服服埋進去。
顧鬆:……
小少爺的流程還沒完,顧鬆視死如歸,縱容著那隻軟乎乎的小手攥住自己的小手指,把交疊的手往衣擺下藏了藏。
然後十二道目光中驟然淩厲起來的寒意裡,頑強地打了個哆嗦。
開始工作的第一個月,年輕的奴隸覺得自己似乎出現了一定的生命危險。
……
相比於其他兄弟,陸方海作為長子要理智得多,也相對更容易溝通。
讓顧鬆把幼弟裹得嚴嚴實實,陸方海親自把陸清石抱到讓人特意篩過鋪平的雪地裡,半蹲下去替他把手套戴好:“大哥陪你堆雪人。”
要在雪地裡玩耍其實有不少方式,但大多都太過激烈,以陸清石的身體很難承受得住,玩兒得收不住反而可能生病。有六個提案都是堆雪人,他第一個陪弟弟堆了,後麵的幼弟一定覺得無聊。
在心裡得意地同情了一發後續的弟弟們,陸方海依然神色沉穩,仔仔細細把手套和衣袖的連接處扣嚴:“好了,去滾雪球吧。”
弟弟想要的是自己在雪裡撒歡,不是被哥哥們手把手管得不能動彈。陸方海深諳為兄之道,雖然搶到了第一個陪伴的位置,卻並不打算對幼弟的玩耍做太多乾涉。
已經被哥哥們輪番上陣寵了一個月,被兄長這樣精心照顧,陸燈依然忍不住臉上微燙,發紅的小臉往圍巾裡縮了縮,並指手套輕輕勾住那隻寬闊的手掌:“謝謝大哥……”
係統及時展開屏蔽,擋住了人設變動引起的數據亂流,已經十分熟練,連一點動靜都沒傳出來。
陸清石雖然驕縱,但在家人麵前卻還是聽話的,隻是態度好了一點,也不算崩人設崩得特彆厲害!
一心護主的係統,顯然早已把維護劇情和主角的任務拋在了腦後……
陸方海沉穩地被弟弟萌了個跟頭,若無其事地抬起戳進雪裡的膝蓋,隨手拍了兩下,臉上笑意愈溫:“不謝,大哥高興。”
雪鋪得很厚,他這樣跪下去都沒覺出疼,弟弟即使摔了,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事。
聽說是弟弟那個貼身仆從親自帶人收拾的,陸方海微抬起頭,目光落在那個始終守在不遠處的少年奴隸身上,神色稍緩了些。
……
然後眼睜睜看著幼弟的眉眼融融一彎,轉頭撲進顧鬆懷裡。
還活潑地四處指來指去,一邊說著話,一邊把一個小雪團在掌心用力攥實了,嗬著白氣興奮地拿給他看。
……
陸方海決定去手把手地乾涉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