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能回到那一刻,即使再誘導,也是絕不會泄露出那些過於沉重的責任的。
小心守護的一方淨土,卻成了他唯一自救的庇護。
在酒宴上,他有意放任自己醉得一塌糊塗,含混念叨著要去找樓上包養的小情人,身旁儘是半信半疑的放肆笑聲。
撐著最後一點清明跌撞著攀上樓梯,撞進屋裡,將最後一幕完整地演給在窗外監視的人,顧淵的意識就已極近昏沉。
雖然反複給自己強調過決不能傷害對方,他心裡卻依然忐忑,不敢保證在藥力全麵發作時,是否能控製得住自己的行為。
幸好。
才為至少沒有釀下大錯而稍感釋懷,掃過少年腕間刺目的血痕,顧淵的目光依然沉默著一縮。
陸燈泡在熱水裡打著瞌睡,清秀眉間浸著放鬆的倦怠。顧淵揉了揉他的頭發,溫聲開口:“我去拿藥,等一等,小心彆睡著。”
這種傷根本算不上什麼,陸燈稍撐起身,想叫他不要在意,迎上男人瞳中沉寂的黑芒,卻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酒店的包房原本就不是做正經事用的,不隻是特殊的工具,應急用品也都備得一應俱全。
顧淵再不接觸這些,也多少能猜得出眼前東西的用途,披了浴袍屏息凝神,翻揀出傷藥和潔淨的繃布,快步回了浴室。
陸燈聽他的話沒有睡著,正靠在浴缸裡玩水,聽見他的聲音就立即望過去,眉梢彎起柔和弧度。
朦朧霧氣裡,少年的眸光顯得格外晶亮,發尾被浸得微濕,更襯得眉睫黑澈,心無旁騖地朝他伸開手臂。
胸口被驀地一撞,心跳急促地響在耳畔。
顧淵的腳步躊躇一瞬,還是快步過去,把少年溫熱的身體同水流一並擁進懷裡。
陸燈雙臂攬著他的肩背,身體溫順地靠上去,胸膛貼近,靠在顧淵頸間輕輕蹭了蹭。
誘供藥劑並不是全無遺症的,顧淵的生命水平穩定在了92,他要確定對方的身體哪裡還有隱患,就要讓頸間的護身符接觸到對方的身體,才能依據細致評定對症處理。
況且——他也確實想去抱抱眼前的人。
有些不清楚這樣的念頭是從何而來,但臂間的身體抱起來確實很舒服。原本沁透冷汗的胸肩被熱水衝得重新溫暖起來,筋骨結實肌肉勁韌,寬闊懷抱透出分明的溫存熱度。
劇情線在腦海裡漸次清晰,陸燈微低下頭,稍稍收緊手臂,眼睫斂起細芒。
顧淵要活下去,要很好的活下去。
不知道他心中的盤算,隻當少年是終於緩過勁覺出後怕,顧淵索性邁進寬敞浴缸,將人安撫地抱進懷裡,力道輕柔地替他處理著腕間的傷勢。
清涼觸感在腕間細細塗抹揉開,小心避開氤氳的水汽,潔淨的繃帶一圈圈纏上去,把腕間的刺眼傷痕完好覆住。
陸燈慢慢活動著被包紮好的右腕,目光忽然一亮,欲言又止地擰回身,迎上男人凝落下的深邃眸光。
顧淵微挑了眉,一瞬心領神會,無可奈何地輕笑出聲,揉了揉臂間蹭著的柔軟發頂。
“要是考試有把握,這幾天就先養一養,不用寫作業了……”
天堂。
眼中光芒立即雀躍起來,少年撲起水花,忽然將男人結結實實撞了個滿懷,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胸口倏地全盤放空,顧淵腦海中一瞬空白,怔怔抱著他。
淅瀝水聲中,心跳愈響,漸次轟鳴。
夜色深沉,激烈炮火已被暫時拋在身後。
巡邏艇加速往山林中趕去,顧淵是做礦產生意出身,雖然顧氏的根基在加黎洛星,整個星係的礦脈圖卻都了然於胸。從這裡一直向前,就能進入瓜爾星一處早已被廢棄的礦脈坑洞。
星際中的礦坑大同小異,隻要有過長期開采,內部就會有供人居住的場所設施,即使已經廢棄,也能短期落腳。
他們的目標是一處鎢石礦坑,雖然已經開采結束,散在石間和土壤中的成分卻依然有著屏蔽信號的特性。在加黎洛星的談判方抵達瓜爾星之前,那裡是很合適的藏身之處。
陸燈的傷勢已經處理好了,正躺在床上安靜昏睡。顧淵隔上片刻就忍不住將目光挪向少年蒼白的臉頰,確認過他的呼吸依然平穩,才能繼續將注意力投向危機四伏的夜幕。
純黑的超粒子槍放在一旁,上麵沾染了些血跡。
暫時沒有新的追兵再追上來,顧淵將路線設置好,又開啟了探查雷達,守回床旁,將槍上的血跡慢慢擦拭乾淨。
自從他決心走上這條險峻的絕路,這柄槍就一直陪在他身邊,陪著他幾次死裡逃生。他臨走時把槍交給陸執光,是想要叫他拿著防身的。
他猜到少年一定會不顧安危地掩護他,所以才刻意把人留得足夠遠。卻沒料到陸執光的槍法居然會這麼好,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也敢開槍,竟然還能精準地槍槍中的。
要不是那幾槍,顧淵即使能搶到巡邏艇,也會因為來不及立即開啟防護罩,多少受上些傷。
他倒寧願是自己受了傷。
染透殷紅的衣物已經被仔細收了起來,傷處還在滲血,新綁上的繃帶又透出隱隱赤色。
昏睡中的少年似乎覺出些冷意,胸肩隱約瑟縮,眉宇也無力蹙起。顧淵心頭一空,連忙拉開衣物坐過去,將人擁在懷裡,用絨毯細細裹了,隔著毯子慢慢拍撫。
源於體溫亦或氣息的安慰,陸燈的呼吸漸漸輕緩下來,向他懷中更深地偎進去。
顧淵始終留神著他的動靜,及時抬手護住陸燈受傷的肩膀,展臂將人整個裹住,低頭輕輕吻著少年透著冷汗的眉心。
早已趁當初和瓜爾星人賓主儘歡時摸清了巡邏艇內的所有布置,顧淵穩穩攬著懷中的人,反手拉開一處暗格,從裡麵摸索出一包標配的軍用食品。打開加了營養劑的水袋,一點點小心地給陸燈喂下去。
他的心緒越洶湧,動作就卻輕柔。巡邏艇轉為自動駕駛,偶爾會在氣流中有所顛簸,他的手卻一直穩得幾乎紋絲不動。
一整袋水都喂了乾淨,有幾滴落在沁白唇邊。
顧淵低頭望了一陣,悄悄俯身,將那幾顆水珠輕柔吮去。
在燈塔上見到少年在血泊裡朝他微笑,他忽然懂了陸執光那時推開牢門,一頭撞進他懷裡時,應當是什麼樣的心情。
往日溫熱的身體涼得叫他心裡發疼,想要好好將人抱在懷裡,卻又不能將巡邏艇放下不管。顧淵緊了緊手臂,唇畔輕蹭上少年柔軟的額發,一手握住他的腕側,索性直接將人抱起,圈著坐在駕駛位上。
不分開了。
再不分開了。
*
陸燈醒來時,已經安然躺在了一處石室裡。
身下被精心鋪了厚厚的絨毯,留下一條蓋在身上,邊沿角落都被掖得嚴嚴實實,完整地隔絕了任何一絲陰冷寒意。
雖然闔著雙眼,卻能感覺得出光線柔和灑落,食物的香氣悄然漫開。
鍋裡不知煮著什麼,正咕嘟咕嘟冒著泡。腳步聲從不遠處輕緩靠近,手臂橫攬過肩頸,將他穩穩扶起來,避開傷處圈在懷中。
石室中畢竟寒冷,胸肩離開溫暖的被褥,陸燈稍一瑟縮,就立即被愈往懷裡護進去,絨毯也拉到肩上,隻露出需要重新處理的傷口。
攬著他的手臂力道恒穩,一圈圈繃帶被解下來,清涼的傷藥塗抹均勻,換了新的繃帶細細覆住,打結係緊。
氣氛實在太過安寧,雖然明知現在應當仍舊身處險境,陸燈卻依然忍不住輕抿起唇角,在近在咫尺的頸間悄悄蹭了蹭。
敏銳地察覺了他的動作,裹著他的胸膛亦喜亦憂地一繃,攬緊的手臂小心翼翼放開些,柔和出聲:“醒了?”
一起活下來的感覺真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