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沉吟半晌,道:“我一會先問嬸嬸,嬸嬸答應了,我再去同叔叔說。”
隻要江離開口說的事,衛乘舟就沒見他娘拒絕過,忙開心地道了聲“好”。
文瀾院裡,薑黎剛同底下人交待完中秋宴的事,一抬眼便見一個端方少年郎一手牽著個小不點走了進來。
江離今年冬天便要滿十一歲了,他生得比同齡人要高許多,六斤六同阿滿站在他身側,就隻到他大腿處。
前兩年他還沒薑黎高呢,一眨眼兩年過去,他就比薑黎高出了半個頭。
江離在衛府呆了五年有餘,這府裡上上下下都拿他當大少爺看待。
薑黎看著他一點點長大,一點點斂去身上的戾氣,脫胎成如今溫潤如玉、持謙秉禮的少年郎。
再找不出他從前那副見誰都警惕的狼崽子模樣了。
少年進了門便恭恭敬敬地同薑黎行了一禮,喊了聲:“嬸嬸。”
薑黎笑著“誒”了聲,從一邊的篾籃裡取了個繡著竹子的荷包,道:“這是嬸嬸給你做的荷包,你們兄妹三人都有。”
江離方才過來文瀾院時,六斤六同阿滿便給他看了他們新得的荷包。六斤六的是藍色,阿滿的是淺粉色,而他這個是竹青色的。
江離垂眸接過荷包,頓了頓,拱手行了一禮,道:“多謝嬸嬸。”
給薑黎請完安後,少年便準備去書房見衛瑾。
誰料人才剛走出門,衛乘舟便屁顛屁顛地跟了過來。
小東西這會倒是又想起了方才的未儘之事,正準備去同他爹好生說說!
江離瞥見衛乘舟的神色,忍不住腳步一頓,蹲下來,看著衛乘舟的眼睛,道:“六斤六,你有心事。”
衛乘舟望著江離,嘴巴倏然一扁,委屈道:“哥哥你知不知曉,原來我來到這世上就是一個意外,爹娘從一開始想要的,就隻有妹妹。”
江離望著小家夥委屈巴巴的臉,很快便想明白了他這弟弟在委屈什麼。
他笑了笑,道:“乘舟,接下來哥哥同你說的話,你就當做是男子與男子之間的對話。隻能自個兒知曉,誰都不能說,成不?”
衛乘舟小嘴一鬆,忙道:“什麼話?哥哥你放心,乘舟一定不會說出去。”
一刻鐘後,衛乘舟不可置信地望著江離,“所以,爹同娘親一直以來想要的都是我?妹妹才是被贈的那個?”
江離麵不改色道:“嗯,衛氏一族從前遭了大難,如今人丁寥寥,叔叔與嬸嬸自然是想先生下個小子,好延續香火,告慰衛家的列祖列宗。你聽到的那些傳言,不過是為了保護阿滿。乘舟,你是個男子漢了,也要學著保護妹妹,懂嗎?”
衛乘舟連連點頭,恍然大悟。
難怪爹爹疼妹妹多過疼他,原來是因為內疚!爹爹的確該內疚!
到了書房門口,衛乘舟忽然拉住江離,小聲道:“哥哥,我先進去同爹爹說些男子與男子之間的對話,你在外頭稍等片刻。”
說罷,小團子邁著小短腿,用力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裡,衛瑾正要執筆寫呈文,忽又聽到一道重重的“吱呀”聲。
他揉了揉眉心,正要開口訓斥幾句,便見衛乘舟大步跑了過來,一臉凝重道:“爹爹,你放心,衛家的香火我會延續,也會努力重振我們衛家的昔日榮光!但你不許嫌棄妹妹,要一直對妹妹好,成嗎?”
衛瑾:“……”
父子二人默默對視了須臾,半晌,衛瑾輕輕咳了聲,道:“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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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中秋家宴,薑黎差人設在院子裡,就在桂花樹下吃席。
正是菊花黃蟹正肥的時節,兩個小家夥吃了一嘴的蟹黃。衛乘舟的胃口格外好,膏濃肉嫩的螃蟹他吃了足足兩大隻。
等到天色暗下來後,衛瑾與薑黎便帶著幾個小孩兒出府,準備去長安街看花燈。
他們如今出行,素來是衛瑾與薑黎坐一輛馬車,三個小孩兒坐一輛馬車。
江離領著衛乘舟還有阿滿上了馬車,小家夥們一左一右坐在他身側,正纏著他說故事,忽然車門一動,又上來了一人。
來人身著淺黃的上襦與藕荷色的百褶裙,紮著雙丫髻,髻上各簪了串紅豔豔的瑪瑙步搖。
這些衣裳與頭飾俱是尋常,卻遮不住小姑娘身上那雍容華貴的氣度。
此人正是太子府的德音郡主。
阿蟬上了馬車,便在一側的軟凳上坐下,淺笑道:“差點趕不及與你們一同去長安街看花燈了。”
衛乘舟與阿滿看見阿蟬,驚喜異常。
阿滿直接從凳上下來,喜不自禁地坐在阿蟬身側,挽著自家姐姐的手臂,軟軟糯糯道:“阿蟬姐姐,姑姑姑父怎會同意你來尋我們看花燈呀?”
要說中秋佳節,哪兒的花燈最好看,那自然就是皇宮了。
宮中的鄭太後還有崔皇後,每年中秋都會特地請大工匠入宮,給阿蟬弄數百個花燈,掛在禦花園裡。
一派火樹銀花,燈河璀璨的盛景,當真是美不勝收。
然而宮中的花燈美則美矣,到底少了一絲煙火氣,阿蟬早就想出來看看弟弟妹妹口中的長安街燈景了。
“我同父親下棋,十局裡能贏下一局,他便許我出來看花燈。”
她如今既然出來了,那自然就是贏下了至少一局。
衛乘舟好奇道:“姐姐贏了多少局?”
阿蟬笑著豎起了三根細白的手指,“三局。”
雖然衛乘舟與阿滿從未與他們那位太子姑父下過棋,但這不妨礙他們覺著自家姐姐厲害,一個比一個嘴兒甜地誇起阿蟬來。
阿蟬忍不住掐了掐他們肉嘟嘟的臉頰,笑道:“我們六斤六同阿滿真好。”
他們三人在說話之時,江離一直靜靜聽著。
等到這會他們說完了,方才抬起手,衝著阿蟬拱手行禮,恭恭敬敬道:“江離見過德音郡主。”
江離同這位德音郡主,稱不上熟悉,勉強隻能算是認識。
但不熟悉歸不熟悉,宮裡的那幾位貴人還有東宮的太子爺有多寵這位郡主,他卻是知曉的。
與六斤六、阿滿不同,他與這位金枝玉葉是半點血緣關係都無,自然是禮不可廢。該行禮就得行禮,該恭聲問好就得恭聲問好,半點都怠慢不得。
阿蟬靜靜看了江離一眼,淡淡地頷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