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柔美,華星秋月。
薑照皊聽著絲竹聲遠遠傳來,聽著越來越近,而高空中也逐漸明亮起來。
順著光亮看過去,就見有美人踏著明月,衣袂飄飄,款款而來,一點都沒有辜負飛仙這個作品名。
在現代司空見慣了,在這個時代,能夠做出這樣的來,著實令人驚歎。
康熙若有所思的多看了一眼,手指在膝蓋上撥動,雙眸死死的盯著那飛來蕩去的宮女,一眼也不曾錯開。
薑照皊在他身旁,尚不覺得有什麼,江貴人這個發起人,反而酸了,她都未曾得皇上青睞,教坊司的下賤胚子又憑什麼拿著她的好點子出彩。
若不是她懷有身孕,這一次定然要自己上才是。
不光她這麼想,周圍長眼睛的妃嬪,都沒忍住雙眉微皺,皇上盯的著實太久了些,讓人心中不安。
拉下薑妃固然是好,可若是又樹下勁敵,那是何苦來哉。
這宮中未得寵幸者不知凡幾,若是又被個教坊司的截胡,這誰的臉皮子也下不去了。
宮女穿著敦煌舞衣,在高高的上空做出各種優美的舞姿,縹緲間真真好似神仙歸來。
康熙回神,就見薑妃昂著巴掌大的小臉,一臉認真的盯著宮人看,他登時心中不虞,慢條斯理的剝了顆葡萄,用銀簽子紮了遞給她:“來,吃點葡萄。”
薑照皊被他的話喚回,乖巧的吃掉手中葡萄,還未等彆開臉,就聽康熙又接著問:“可是喜歡?”
“喜歡。”她隨口回。
“朕問的什麼?”康熙似笑非笑的開口。
薑照皊想了想,斬釘截鐵道:“葡萄。”
誰知道康熙冷哼一聲:“朕說的是飛仙。”
不管是什麼,左右都不是他。
薑照皊回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便轉過臉又看自己的節目去了,剛開始她還覺得平平,這會兒看出興致來了。
畢竟在古代沒有一點娛樂活動,這飛天是非常有真材實料的,就是太危險了,看著的時候揪著心,就顯得愈加刺激。
而且她總在心裡想,會不會有人出幺蛾子什麼的。
可中沒有這麼一出,畢竟飛天是江貴人二次得寵的底牌,如今提前拿了出來,隻說明她心裡急了。
台上的節目換了,變成了傳統戲曲,薑照皊剛開始有些聽不懂,慢慢的也聽出趣味來。
“唔。”天色漸深,她有些困頓。
“困了就回去睡吧?”康熙道。
薑照皊努力眨了眨眼睛,隻眨出來兩點水汽,她不再強求,順勢起身,衝著皇貴妃、佟貴妃二人點頭示意,這才轉身走了。
她前腳剛走,不等眾人想出什麼點子來展示自己,後腳康熙也走了。
就很氣。
合著這宴會有她薑妃才有意思,剩下的都渾是擺設不成。
皇貴妃意味不明的看了兩人一前一後離去的背影,到底沒說什麼,這台下誰都能走,就她不能,還得留下來主持大局呢。
佟貴妃對這些不感興趣,也就是皇上在,她才耐著性子待在這裡,現下皇上一走,她起身就走。
高位走了好幾個,剩下的宜嬪也想走,被皇貴妃一個眼神定在原地。
這宴會必須熱熱鬨鬨的,人都走光了,她一個人撐在這裡算什麼。
薑妃懷著身孕,又有皇上做依仗,她是管不了,但是下頭的嬪,容不得絲毫放肆。
薑照皊踏著月色而歸,小涼風一吹,那點子困倦也就沒有了,她昂首看向天上明月,怔怔出神,竟是大半年過去了,她肚子裡也揣了崽,許是再也回不去了。
雖說回去也沒什麼好回去的,可她有些想念手機了,不說她慣常看的電視,就是刷刷有毒的小視頻,打打遊戲也成。
當年某射擊遊戲風靡一時,她被基友帶著玩了幾把,當時覺得沒什麼意思,現在想想,還挺有味道的。
包括另外一個推塔遊戲,也被帶著玩了幾局,讓她選的英雄是一個可以騎在彆人頭上的輔助,偶爾放放一技能就好,到現在她都沒能明白,到底是做什麼的。
再加上她素日裡忙碌的緊,就是抽出點空閒和好友小聚都難,這樣踏踏實實的坐下來,打上幾把遊戲,更是難上加難。
可比現在閒著強,她想。
現在真的是太閒了,除了她自己給自己的任務,竟沒有旁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會有理不清的賬務,不會有下屬犯錯捅出爛攤子等著她補救,也沒有數不清的酒宴,等待著她去拓展人脈。
輕輕籲了一口氣,薑照皊告訴自己,現在的人生沒有什麼不好,縱然在深宮中,她依舊可以做出自己的事來。
“薑妃。”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薑照皊一回頭,就見佟貴妃搭著小太監的手,慢悠悠的渡了過來,她姿態悠閒,神情愜意,頗有一種走在自己家門口的感覺。
“請貴妃安。”她行禮。
佟貴妃笑吟吟的回了個禮,柔聲道:“方才瞧著像是你,便出聲問了下。”
兩人之間沒有什麼交集,薑照皊仔細想了想,確實是這樣,這才放下心來,佟貴妃原本是庶妃,她知道自己早晚都要晉封,但是這聖旨一日不下來,她就一日是庶妃,因此輕易不往人前來,低調的緊。
現下成了板上釘釘的貴妃,除了皇貴妃的第一人,又是皇上的表妹,可以說在這宮裡頭,是可以橫著走的存在了。
“您怎麼不再多看一會兒?”她既然打招呼了,薑照皊便笑吟吟的問。
“本宮不好這個,瞧著沒意思,便直接走了。”她想看的是皇上,主角都走了,她自然也不會多留。
薑照皊跟著點頭,笑道:“臣妾倒是想多看一會兒,隻是困倦的緊,就想著先回去睡了,誰知道涼風一吹,又覺得夜色極美,便流連片刻,倒是天降緣分,碰到姐姐了。”
對於現管,她向來嘴甜的緊。
後宮中打交道最多的,還是這後宮妃嬪,這低位妃嬪隻需要防備著不被陷害就成了,但是高位妃嬪是可以當即罰你的。
致力於不吃明虧,薑照皊笑的要多甜有多甜。
佟貴妃被她這傻乎乎的緊給梗了一下,沒了敘話的意思,便直接找了借口離去。
在眾人眼中,她就是草包一樣的存在,如今得寵了,瞧著是機靈幾分,但是一抬眸一張口,便什麼都暴露了,瞧著跟一汪清潭似得,一眼就能瞧到底,教你想說的話都說不出口。
佟貴妃想,難道皇上就愛這樣的玩意兒?那口味可真夠特彆的。
薑照皊笑著送走她,這才慢吞吞的回宮去,花盆底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看向身邊扶著她的田田,她笑問:“你家裡可有什麼人?想不想?”
說起這個,田田看了看周圍,這才小小聲的開口:“奴才說句大不敬的,奴才覺得,您就是家人。”
這就是沒旁人的意思了,薑照皊安撫的拍了拍他胳膊,沒說什麼。
今兒又跟端午節一樣,往外頭賞了不少月餅等物,她發現時下過節日是非常鄭重的,不像現代,大家更多的是想湊個熱鬨。
今兒大封六宮,若是不出意外,今兒皇上會到皇貴妃那去,畢竟臉麵是要給的。
闔宮都是這麼想,薑照皊也不外如是,早早的摘了門口燈籠,便洗洗睡下了。
康熙縱然不去皇貴妃那,也得去貴妃那,這兩人一個位尊,一個年幼,左右都越不過去的。
皇貴妃心中忐忑,等到宴會散了,便趕緊回去收拾,先準備著,比什麼都強。
隻要皇上來了,就算不臨幸她,那也是對她地位的肯定。
而佟貴妃也是這麼想的,她提前離席,就是想提前沐浴更衣,好迎接帝王的到來,不至於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長夜漫漫,宴會過後才是妃嬪們的狂歡。
點到誰,誰就高興。
夜色越來越深。
屬於皇上的車輦沒有出發,敬事房的小太監也沒有送牌子出來。
眾人有些摸不清頭腦,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統統都熬了個夜,第二日一大早,都聚集在儲秀宮,縱然沒有明說,但是打聽的意思很明顯了。
大家偷偷的瞧彼此神色,都是眼下青黑,眼角泛淚,顯然沒有睡好。
剩下的之後佟貴妃、薑妃沒來了,想必就在她二人中間。
可皇上為什麼悄悄的,一點都不張揚,難不成是怕眾人為難薑妃不成?亦或者是佟貴妃低調,不許人多說?
猜測紛紛,誰心裡都沒有個答案。
好在今兒要接受高位訓誡,人人都得來參加早會,也不怕得不到答案。
薑妃先來的,她神采奕奕,梳著簡單的小兩把頭,隻簪了幾朵小玉花,清素的緊,眼角眉梢都是比頭上的玉花還清素,顯然是沒有承寵的。
那就隻剩下佟貴妃了。
眾人心裡酸酸的,無怪乎是皇上表妹,這般疼寵著,生怕她受委屈呢。
薑照皊見眾人眼神探究,啜了口茶水笑道:“都說人靠衣裝,如今瞧來,妹妹們個個都如花似玉的,瞧著就令人稀罕的緊。”
宜嬪有點想捂臉,薑妃又開始了,她在翊坤宮的時候,就能把那些小庶妃誇的暈頭轉向,覺得自己天上有地下無的,一個個自信心都膨脹的不得了。
“娘娘說的極是,嬪妾瞧著,姐妹們好似神妃仙子,彆是偷偷從天宮跑下來的,沒得告訴一聲,好叫我撿顆仙丹吃,日後也好處處跟姐妹們一道,再不分開了。”她含笑打趣。
這話一出,眾人登時笑了,誰都知道,她是薑妃的擁躉,瞧瞧這馬屁拍的,著實不一般。
明著是說她們,暗裡肯定是說給薑妃聽的。
兩人又商業互吹了幾句,才看到佟貴妃緩緩而來,她唇角掛著愜意的笑意,那眼下的青黑遮也遮不住,顯然也是跟她們一樣,等了大半夜。
她們心中最不是的人選就是薑妃,畢竟這翊坤宮人人都盯著,沒見皇上去。
眾人又將視線投向主位,那是皇貴妃的位置,可皇上若是去儲秀宮,就要路過不少人的宮殿,大家又不瞎,如何能看不到。
所以說,皇上誰那也沒去嗎?
眾人心中得到這個答案,不由得一滯,合著大封六宮了,皇上不打算享用一下?
薑照皊不知道她們的心理路程,她也有些不高興,可肚子裡已經揣了崽,自己又是妃位,不拘生個阿哥還是公主,往後就有希望了,至於康熙去哪,她著實有些管不了。
直接撂開手便是,誰還能真的愛上他不成。
皇貴妃很快出來了,看著眾妃嬪請安,便笑吟吟的叫了起,說是要訓誡,更多的是念一些祖宗章法,畢竟她還不是皇後呢,隻副後二字,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
照本宣科之後,她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和眾人的猜測不同,她手裡頭現下捏著彤史,倒是知道皇上昨兒誰那也沒去。
又留著喝了會兒茶,聊著時興的衣裳首飾,這才緩緩散了。
薑照皊有些累,她最近總是覺得累。
扶著田田的手往回走,就覺得腰間有些酸,很是辛苦,她苦巴巴的皺眉,歎氣道:“女子有孕,竟是這般辛苦不成?”
瞧著江貴人健步如飛的樣子,她覺得不像啊。
就連烏雅常在也好上很多,並沒有她這麼吃力,教人渾然不知是怎麼回事。
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大肚子,薑照皊嘟囔:“你可慢點長吧?太胖了要出人命的。”
在古代遇上巨大兒難產,那真是命都不要了。
她一直吃的很少,但是肚子鼓起來很快,瞅著就令人揪心的緊。
儲秀宮就在翊坤宮後麵,這麼點路,她都覺得累,看著趴在門檻上等她的甜寶,薑照皊這才露出一抹笑。
“甜寶,來抱抱。”
她伸了伸手,甜寶登時眼前一亮,跟離弦的箭一樣衝過來,窩在她腳邊喵喵叫。
薑照皊將它抱在懷裡,等自己仔細的坐下後,這才將它放到腿上,看著她抬著毛茸茸的小腦袋,揣著小腳腳,一臉天真可愛的看著她,心情就好轉起來。
捏了捏它的耳朵,那小巧的耳尖頓時往後抿去,變成了飛機耳。
“可愛的小東西。”甜寶聰明又愛潔,抓起老鼠來,那也是一把好手。
剛開始的時候,著實把她嚇壞了。
甜寶捉到老鼠之後,非得在她周圍吃,還一臉怕被彆人搶走的表情,那咀嚼肉食骨頭的聲音,頭一次讓她聽見,她還以為,是什麼靈異事件呢。
畢竟甜寶藏在她椅子底下,她沒有瞧見。
後來大著膽子四處找尋,才知道是甜寶這個小東西鬨出來的動靜,生生的給她嚇得汗毛豎立。
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薑照皊無事,便捏著它粉嫩嫩的小肉墊玩。
看著那尖利的指甲隨著她捏的動作,一下收起,一下出來,不由得笑了。
就聽白蒲走過來道:“今兒諸位主子都猜測昨夜皇上去了誰那裡,傳的議論紛紛。”見自家娘娘望過來,她笑著道:“最後結論是,皇上誰那也沒去,就窩在乾清宮呢。”
都瞧了個稀罕。
這兩年因著三藩的事,又或許是後宮裡頭沒有新人,有些不大愛到後宮裡,但是像重大場合的時候,一般都會給高位妃嬪臉麵,擇優去一個。
這樣誰也不睬,倒是難得。
她話音剛落的功夫,就聽白蘇道:“乾清宮送了賞賜出來,往延禧宮江貴人處去的。”
那可是翊坤宮的仇人。
白蘇鼓著小臉,滿是不高興。
這也太打臉了,誰不知道這宮裡頭兩家不對付,如今那裡得了賞,還不得蹦躂起來高興。
薑照皊也不高興,轉臉一想,又覺得還成,遂笑著道:“去哪裡是皇上的自由,賞誰也看他愛誰,我們擎受著便是。”
若是康熙睡了彆人,她就不打算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