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頭到底生活好幾年,薑照皊呆了一會兒,就已經習慣了。
她走這麼久,已經對後宮有些生疏,猛然間看到這麼多妃嬪,還有些不習慣。
清仁貴妃回宮,自然是許多人都來拜見。
一天應付下來,她的臉都笑僵了,最後懶得笑了,就板著張臉,虛虛的應一聲就罷了。
然而眾人瞧的愈加膽戰心驚。
前朝那些事兒,一一在眼前晃悠。
這萬貴妃等人,做下的事,仍舊在眼前回蕩,大家都比較擔心,清仁貴妃會放飛自我。
她原本可不是什麼好人。
後來披了一張高冷的皮,見著人懶得搭理,大家心裡不爽的同時,又覺得很安心。
如今眼睜睜瞧著她一步步壯大,把皇上的心攏的死死的,看旁人一眼都不願意。
說起去暢春園,宮裡頭誰不酸,清仁貴妃走了兩個月,誰不整日的念叨她,她輕而易舉的就能得到她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明明是宮廷,恍然間叫人覺得來到了江西醋廠。
但沒有人敢說什麼。
甚至在清仁貴妃跟前,提都不敢提這麼一茬,變著法的哄她開心。
隻是她如今越發會掩蓋情緒,輕易叫人看不出來了。
就是一句話,怕她。
像是麵對皇上那樣,沒有絲毫的勝算,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隻要兩人對上,必然是剛不過清仁貴妃的,這樣的情況下,誰又敢做什麼呢。
薑照皊卻不知道,她現在最愁的是,早膳吃什麼,午膳吃什麼,那麼晚膳呢,又吃什麼。
甚至吃飯的點也變得特彆歪,她不喜歡吃常規飯菜,整日裡琢磨些偏門東西。
今兒吃牛肉鍋子,明兒要吃拌麵,就連羊肉串她也惦記上了。
康熙跟著她一起吃,剛開始還覺得新鮮,這幾天過去,就扛不住,無奈道:“好生吃飯,飲食宜清淡養生,哪裡能如此胡鬨。”
“您吃您的,臣妾吃臣妾的。”她道。
康熙無言以對。
好在她鬨騰夠了,就恢複正常,不再去胡鬨了。
等吃過午膳後,康熙坐在她身邊的軟榻上,眯著眼睛曬太陽,一邊輕聲道:“出海的人,回來了。”
他隨口一句話,薑照皊便擠在他身邊,很感興趣的問一些基本情況。
大概對這個時候的歐洲有一定了解之後,她才攛掇道:“去偷學他們的書,我們不會的,都學。”
康熙側眸,有些詫異的望著她。
“師夷長技。”她道。
康熙抿了抿唇,慢悠悠的問:“又是誰說的?”
清仁貴妃不像是能夠說這話的人。
薑照皊鼓了鼓臉頰,知道他還在記著先前的事,但這個時候,她很難像當初一樣警戒,就懶洋洋道:“死了。”
康熙一噎,心裡沒當回事,隨手把她撈過來,摁在懷裡結結實實的抱住,這才笑吟吟道:“行了,多大的心眼。”
也是稀罕了,心眼小的康熙,說彆人心眼小。
“嗯。”應了一聲之後,她有些昏昏欲睡。
這幾日醉心研究吃食,做夢都在想著吃什麼,故而沒睡好,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安心又踏實,她就想小憩一會兒。
有時候恍然間,又想起來以前,從未見過早上七點之前的天空。
誰能想到,她有一天也早睡早起,特彆乖巧,沒有鬨出絲毫幺蛾子。
康熙將她往懷裡圈了圈,看著她烏黑如雲的秀發,和那白皙凝脂般的臉頰,微微抿著的嫣紅唇瓣,都惹人極了。
怎麼瞧,都覺得瞧不夠。
偷偷親了一口,他溫柔笑了笑。
他知道大家想的是什麼,覺得他是一時興起,縱然長久了些,又能多長久。
可誰都不知道,皇帝也是人。
越是不能抓到手裡的東西,越是要抓到手裡。對於他來說,看見清仁貴妃的時候,潛意識就不曾寵幸過她人,又何嘗不昭示著,在這段關係剛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深陷其中。
隻不過他當時不明白,無法處理這種心情。
再加上三藩事態緊張,他當時就不怎麼去後宮,故而沒有發現其中差彆。
但如今已好幾年過去了,就算是蠢材,也該發現自己的心。
況且他並不覺得自己蠢。
懷裡的嬌軀踏踏實實。
他很喜歡。
從烏黑的發絲,到白嫩嫩的腳,他都喜歡。
這樣抱了一會兒,理智告訴他,應當去處理政事了,但他的手,有自己想法,摟著清仁貴妃細韌的腰肢,怎麼也不肯放開。
又摟了下,他這才戀戀不舍的鬆開,起身往乾清宮去,不管怎麼說,這折子還是要批的。
再就是西洋弄來的一批玩意兒,要好生的分一分,他想著清仁貴妃整日惦記書籍,就給她送了一大箱的原文書。
薑照皊睡醒之後,聽到消息說,皇上送來一箱書,還沒有多想什麼,但是等打開,看到密密麻麻的英文,她隻覺得眼前一黑。
這樣的事,康熙為什麼能夠做出來,是什麼樣的心態,讓他做出如此事件。
“送到鴻臚寺去,先翻譯過來。”她道。
看英文,她怕是不具備這個技能。
等晚間康熙來的時候,還絮絮叨叨的問她,那些書看著怎麼樣。
薑照皊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您覺得臣妾會英文嗎?”她問。
在現代的時候,她自然是會的,但是清仁貴妃不可能會。
康熙沉默的看著她,也有些無言以對:“還當你認識呢。”這話已經半挑明了。
薑照皊覺得借這個機會,跟他說清楚了為好。
“臣妾其實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隨口我說了一句,就見康熙一臉緊張,屏息靜神聽她說,甚至在她又要開口的時候,起身叫梁九功幾人在外頭守著,不許人近前。
他捏了捏她的手,輕聲道:“等等,您讓朕呼口氣。”
薑照皊無言以對,哼笑著捏了他臉頰一把,實在是平日裡端莊又穩重,突然這樣,實在太過可愛。
見康熙橫了她一眼,還凶她彆鬨。
她這才正經了神色,想了想,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開口細細說來。
這個故事,她在心裡編造許久,就等著有朝一日能用上。
真真假假的參合在一起。
她說自己那時候在冷宮裡頭,日日等著他垂憐,後來苦等不到,便死了心,想著就這麼去了,也就罷了。
這話又輕又軟,從康熙耳邊淌過,簡直心疼死了。
“是朕不好。”他道。
薑照皊含笑搖頭,又接著說了下去。
“後來臣妾的情況,您也知道,實在是……”她歎了口氣,才開口:“那段時日,瞧著可憐了些,估摸著也是一腳踏入鬼門關了。”
然後說自己日日做噩夢,夢的都是以後。
撿幾件事說了,佐證一下自己話的真假。
“剛開始的時候,也沒想著是真的,畢竟人蠢的時候,會有幻覺也正常。”她道。
“也就那一年,將死未死的,許是假的也說不準。”她道。
很多話說明白了,但是康熙更糊塗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薑照皊有些困了,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誰知道呢,莊周夢蝶,誰知是莊周還是蝶,臣妾倒以為,是失心瘋了呢。”
畢竟瘋子的世界,誰也說不好。
康熙將她摟到懷裡,在眉心印上輕吻,他現在有些激動,晃了晃又有些想睡的清仁貴妃,高高興興道:“你聽朕講。”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腦洞也開的很大,關於她的猜測,也有許多。
“朕甚至想過,你是不是精怪所變。”
“亦或者豔鬼勾魂。”
……
薑照皊瞥了他一眼,懶得搭理。
若真是如此,怕是幾個回合下來,他就成人乾了,哪裡還有命在這裡跟她閒聊。
看著他的表情,甚至還有些遺憾。
“臣妾就是個人,啥也不是。”她無語。
說著扭過臉就要睡,做的什麼夢,就算有精怪,也不會來尋他。
這麼無趣的一個人,除了龍氣,大概什麼也提供不了。
她想了想,又覺得好玩。
側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隨口開始調戲:“原來皇上這般愛臣妾,就算是山野精怪也認了。”、
想想之前他想殺她,薑照皊拱了拱手,還是告辭吧。
惹不起惹不起。
“能活下來,真不容易。”她感歎。
康熙捏了捏她的臉,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她總是喜歡捏佟貴妃的臉頰,這手感確實比較好。
“行了,睡吧,誰叫朕仁慈呢。”就算弄死她,也是在床上弄死她,掐死算什麼事。
薑照皊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就睡著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康熙若是想弄死她,早就弄死她了,不會等到現在。
她一萬次慶幸,穿進一本世界,而不是現實世界,曆史上的康熙殺伐果斷,若是路上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怕是殺死了事。
兒女情長是不存在的,在康熙身上,他可能非常溫柔體貼,但是溫柔到極致,就是另外一種冷漠。
他待人溫和,沒有特彆在意的人,自然能對人人溫柔。
薑照皊歎了口氣,在夢裡頭把自己嚇死了。夢裡她穿越到曆史上的康熙朝,剛剛跟康熙打了個照麵,就被他發現不是本人,然後一把掐死了。
她的小命沒了,全文結束。
這麼想著,還覺得真是有點慘。
等到康熙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清仁貴妃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哭過,就算在睡夢中,也抽抽噎噎的,瞧著很是可憐。
“怎麼了?”他趕緊起身,將她摟到懷裡,細細安撫。
薑照皊半睡半醒間,又聽到康熙的聲音,簡直是晴天霹靂。
死了都不肯放過她,曆史上的正版康熙也太可怕了。
“嚶嚶嚶,我真的是人,您放過我吧。”她還有些迷糊,乖巧開口。
康熙撫著她脊背,笑的有些無奈,可見她昨兒跟他說這些的時候,是真的害怕不已。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人。”在她眉心印上一個溫柔的吻,康熙輕聲喚醒她,這在夢魘的時候,自然是有些害怕的,等睜開眼看看,就好了。
薑照皊迷迷糊糊的醒來,就看到康熙那張大臉。
她猛地一驚,睡夢中那被掐死的觸感太過真實。
想了想,就覺得不高興。
“您壞死了。”她道。
康熙什麼都沒做,將人摟到懷裡軟語安慰這麼久,結果得到一個壞死了的評價,簡直沒地方說理去。
“好了好了,夢裡頭都是假的。”
說著有些好奇,問她夢裡是什麼,當知道是被掐死之後,不禁有些無言以對,真真想多了,
“朕怎麼舍得。”他歎了口氣。
曾經想了多少次,也沒動她一分一毫。
“朕可能殺了任何人,唯獨不會動你。”他道。
薑照皊冷笑:“臣妾好好的,憑什麼殺。”隻要她夠理直氣壯,對方就看不出來真假。
反正也沒有測謊儀,自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若是真的想殺她,就不會說讓她生這麼多孩子了,畢竟這能生孩子的人多了去。
這麼想著,她又覺得夢裡著實荒唐。
“睡吧睡吧。”簡直瞎雞兒夢。不過由此可見,她對康熙,其實是有畏懼之心的。
她不確定這世界上有沒有喜歡,有沒有愛,就算有,保質期也不過五年十年的,長久不了。
特彆是帝王,坐擁天下美人,想要什麼樣的沒有,又怎麼會真正愛上她。
這會兒可能是愛的,甚至有些離不開,但是幾年過後呢,誰又說的準。
她相信他此刻的情誼是真的,但是不相信他能保持一輩子。
自己都喜新厭舊,哪裡能夠讓旁人保持本心呢。
再說了,她的情感係統,大約是壞掉了,沒有辦法真正去判斷自己的情感。
康熙用幾年的功夫,用一件件踏踏實實做出的事,讓她印證出,康熙可能是喜歡她的。
至於旁的,什麼心思都沒有。
偶爾會對他有好感,但是掐滅的速度,估摸著是比起來的速度都快。
她倒是想戀愛腦一回,嘗嘗這情愛的滋味。
刀口舔蜜。
也不是不可。
“睡吧睡吧。”左右人在懷裡,日子一天天的過,她不想整日的追著問,說什麼您愛不愛我之類的矯情話,那就沒意思了不是。
康熙原本就有些困,是被她的哭泣聲吵醒的,安慰對方一番後,反而遭嫌棄,隻將人又往懷裡摟了摟,這次啊閉上眼睡去。
他原本以為,她不是她,當她還是她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愈加不是滋味。
是了,到底傷她太狠。
往後要好生待她才是。
薑照皊閉上眼睛的時候,也想著要對康熙好一點,畢竟他也不容易,往後他可能會變,但是為了孩子,希望他變的晚一些。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總要自己握在手裡,才算是自己的東西。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薑照皊又醒來的時候,康熙竟然沒走,她摸了摸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難以置信道:“還真為夢哭了。”
康熙一臉沉重的點頭,不敢看她笑話。
嘖。
夢裡頭的她,有點丟人。
“乖,莫要胡思亂想。”都說這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故而才讓她驚夢。
薑照皊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夢裡頭的驚慌,好像還在眼前,她一時有些羞赧,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康熙。
好在對方無意看她笑話,還有些憐惜,表現好的不像話。
“好生歇著。”他叮囑一句,這才轉身離去。
擔心她心裡不舒服,等到下朝的時候,就想著賞她點東西,高興高興。
然而不知道送什麼,他慣用的常例,就是賞賜一些金銀珠寶,現下有些不想這樣,就想著有代表性有新意的。
這可算是愁禿了腦殼。
康熙看向一旁侍立的梁九功,問道:“你覺得送什麼好?”
他若是說不知,會不會被打板子。
梁九功細細想了半天,還是有些不知所措,這到底要送什麼,他更加沒有經驗。
“您收到清仁貴妃什麼東西最開心?”他問。
康熙想了想,覺得收到什麼都開心,畢竟清仁並不常送他東西。
但若在其中比較,那自然是親手做的,會更有誠意一點,這麼想著,他心裡好像就有數了。
“朕知道了。”他道。
梁九功垂眸,至於皇上懂了什麼,知道了什麼,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
“去拿刻刀和籽玉來。”他道。
當初學過一點,勉強能夠做一些小東西,更複雜的就不成了。
從其中選了一個拇指肚大小的,他仔細端詳過,覺得能刻個豆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