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等到奴才回來的時候,薑照皊見兩手空空,不由得鼓了鼓臉頰,這是還沒消氣呢。
想了想,她開始每日往宮裡頭送東西之旅。
隨手摘的銀杏葉,夾在書裡頭,再奉上一封信,寫著‘將樹葉夾在書中,就會保持青翠,一如你我’。
佟貴妃收到的時候想,誰要跟她保持,臉上卻露出幾分笑意。
就連心型的石頭,也被送了過去。
康熙看的臉都麻了。
他不高興。
這兩人分開的時候,他是真高興,這突然間,怎麼又黏糊上了,簡直猝不及防。
“倒也不必。”康熙攔著她送同心結的手。
薑照皊一臉認真道:“好看的天然玉石,中間一點紅心,您瞧瞧,多像人的心。”
對於這個,康熙很讚同。
但是他有話說:“是啊,送朕多好啊。”
怎麼偏偏就要送佟貴妃,這都算是什麼事。
薑照皊側眸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的說:“可您整日在臣妾跟前晃,但是佟貴妃不在,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宮裡頭,可憐巴巴的。”
自然值得憐惜。
薑照皊想了想,決定講條件:“那您叫她來玩幾日,她在跟前晃,自然不必送東西了。”
這樣一個大條件,和小條件湊在一起,選擇哪一個,不言而喻。
康熙沉吟,在對方漫不經心的目光中,笑道:“那就叫她過來。”反正同心結不能送。
薑照皊有些懵,看著他的眼神,認真問:“這同心結,當真如此緊要?”
畢竟送心上人的話,確實有特殊意義。
但是送給同性,就不必如此緊張了。
康熙點頭,也認真的回:“很緊要。”既然如此,那就隻能叫佟貴妃來了。
先是跟她說一聲,早些把宮務處置了,到時候空出點時間來,不用把宮權讓給彆人。
等到佟貴妃來了,一大早薑照皊就起身,高高興興的往門口去迎。
康熙覷了她一眼,都懶得吃醋了。
瞧見她真誠的樣子,他又覺得,能夠對佟貴妃真誠,必然也能對他真誠的。
飲鴆止渴。
不提康熙酸酸的心態,她高高興興的往門口去。
今兒特意收拾打扮過,跟前世一樣,見閨蜜的時候,就要打扮的美美的,但是見男人就不一定了。
立在大門口,翹首以盼,看到佟貴妃儀仗的時候,不由得心裡一喜。
高高興興的迎上去,笑吟吟道:“你來了。”
“臣妾拜見清仁貴妃,娘娘萬福金安。”佟貴妃乖巧的請安。
薑照皊反而不說話了,冷眼看著她,冷笑一聲:“倒是本宮一腔情誼儘白付了。”她不高興了。
通信的時候,不挺好的,這見了她,就要諷刺幾句。
佟貴妃呼吸一滯。
臣妾,本宮。
這字眼一出來,她就直接輸了。
這麼想著,她不禁歎了口氣,勾出一抹笑,輕聲道:“是臣妾的不是了。”
她越是這樣說,薑照皊越不高興,看著她的雙眸,她停在原地,不打算往裡頭走了。
就在門口的小亭子裡頭,她叫奴才上茶水點心,看著她一杯涼茶下肚,這才抬了抬下頜,驕矜道:“不知你為何突然罵本宮兩麵三刀,但今兒必須說清楚了。”
“若是本宮的錯,本宮給你道歉,若是你的錯,往後就好好的,不要說話刺刺的。”
反正她的選擇裡麵,沒有關於散夥。
佟貴妃心裡跟火燒的一樣,她有些弄不明白,為什麼會鬨到這一步。
看著她清淩淩的眼神,那眉眼如畫,飽含著萬千情誼,就這麼望過來,就叫你覺得,能暖到心坎裡頭去。
她怔了怔,咬唇不語。
古人含蓄,薑照皊決定多一點耐心。
“兩個人在一起,溝通必不可少,你不說我不說,這誤會存在心裡,永遠也解不開,若因此失去一個摯友至交,豈不是叫人扼腕歎息?”
她解釋這麼明白,佟貴妃卻仍是有些猶豫。
若她問出來,對方一口應下,又該如何。
正想著,雙手被握住,就聽清仁貴妃道:“說吧,總要說清楚,才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不是。”
佟貴妃垂眸,看著那雙瑩白如玉的小手。
“表親不得成婚,是你提出來的?”她含著淚問。
薑照皊一時啞口無言,確實是她提出來的,但當時想著隆禧的情況,英年早逝,遺腹子也沒保住,就想著能救便救了。
至於宮中的佟貴妃,當時並不舒適,確實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但是曆史上的佟貴妃,確實生了公主,最後沒有站住,夭折了。
薑照皊歎了口氣,有些無言以對。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喂自己辯解。
便點點頭,承認了。
佟貴妃又想哭,沒有麵對她的時候還好,瞧見她之後,就覺得滿心滿眼的委屈。
難受死了。
她想。
薑照皊看著她,歎了口氣:“本宮當初說的時候,是早些年了。”這算是唯一的解釋。
她看向佟貴妃,想要說,後宮就算不是表親的,也照樣沒有承寵。
但是這話太過紮心,她就沒有說了。
誰知道佟貴妃自個兒說出來了。
“左右表親沒有提出來的時候,臣妾也無寵,倒是不相乾了。”她說。
話語中帶著濃濃的苦澀。
皇宮是會吃人的,它不吃活人,不吃生肉,但是能吞吃掉你的精神氣血,變成一個行屍走肉。
薑照皊沉默片刻,執起她的手,認真道:“我是真真把你放在心尖尖,一直盼著你能好,卻不成想,傷害你最深的,竟然是自己,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看著佟貴妃朦朧淚眼,和微微顫抖的手。
她認真道:“你素來聰慧,有些話自不必我親自說,但是這一片心意,你應當是感覺的到。”
隻有兩人有同樣的心,勁兒往一處使,才能在今日一同坐在亭子裡,討論兩個人的友情。
但凡有一人不成,這就真的不成了。
佟貴妃感覺到了,她猶豫了一瞬,還未想出什麼,就聽清仁貴妃道:“那我們拉勾,往後都好好的,好不好?”
她道。
佟貴妃點頭,用錦帕擦拭著淚痕,又笑的羞赧,小臉都紅了。
薑照皊鬆了口氣,說實話,就算哄康熙,她都沒有這麼費心過。
“走吧。”牽著她的手,一道往裡頭走去,她細細的介紹著一些景色,又道:“給你瞧瞧我的西瓜地,早熟的快能吃了,到時候你自己摘去。”
佟貴妃不住點頭。
等快到清溪書屋,剛好碰見了康熙,他黑著臉,不高興道:“給朕撒開。”
胳膊都纏到一起了。
薑照皊剛剛哄回自己的小美人,心裡高興,就嬌俏冷哼一聲,衝著佟貴妃小聲道:“不理他,我們走。”
說完拉著行禮的佟貴妃走了。
“狗脾氣。”康熙笑罵。
到底沒說什麼。
佟貴妃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瞬間就明白了,就算沒有表親這回事,她也侍寢不了。
對於清仁貴妃來說,她完全就不是個威脅。
那個被送出宮,如今正在海船上大放異彩的衛氏,都比她要來的有危機感一些。
畢竟對方貌美,又慣會捕捉人心。
隻要她出麵的生意,都好辦的很,又慣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連佟家也知道了她。
“臣妾往後不這麼想了。”她小小聲的回。
薑照皊也跟著小小聲的咬耳朵:“私下裡就你我二人的時候,就可以你啊我啊的,省的本宮臣妾的生分。”
她都知道。
佟貴妃在心裡尖叫,簡直興奮的一塌糊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世上怎麼有這樣的人,慣會洞徹人心,叫你無處可藏。
“好。”她小小聲的應下,心裡覺得甜甜的。
“瞧瞧這個。”薑照皊衝著梅花鹿招招手,示意它帶著它的小崽崽過來。
小梅花鹿不管自己的母親,登時顛顛的走過來,高高興興的輕蹭著薑照皊的手掌。
佟貴妃看的歎為觀止,笑著問:“是你養的麼?”
見對方搖頭,也伸出自己的手,但是小梅花鹿躲開了。沒有得到同等待遇,佟貴妃皺了皺眉。
就見清仁貴妃拿著她的手,揉搓了一下,又放在小梅花鹿的腦袋上,對方登時沒有甩開,就是眼神有些懵,詫異的看著兩人,眼神來回掃,可見是有些疑惑的。
薑照皊輕笑出聲,過了一會兒,小梅花鹿就跑開了。
她分不清誰是誰了,可怕,有壞人。
“小憨憨。”薑照皊笑罵。
話音剛落的功夫,就聽到一個清亮的男音:“主子說誰呢?”
薑照皊回眸,就見田田負手而立,穿著一襲布衫,目光清淺的望著她。
日光照在他的青衣上,像是渡了一層淺淡的光。
“你來了,可是放假了?”她笑吟吟的問。
田田現在負責農桑的研究,最是忙亂,當初他快速研製出冬桃,就說叫他入研究所,這一進,就出不來了。
整日裡忙的飯都顧不上吃,更彆提想念主子了。
田田沒說放,也沒說不放,看了一眼邊上的佟貴妃,心裡明了。
先是請安行禮,這才接著寒暄。
太多年沒見了。
當年一團稚氣的兩人,如今已經長大成熟了,跟以前大不相同。
主子越發美麗,那烏黑的長發,雪白的肌膚,無一不精致的五官,都叫他懷念。
世上無人能出其左右。
幾年不見,對她來說,好像沒有什麼區彆,看過來的眼神,依舊溫柔至極。
他在觀察她,她也在觀察他。
“成熟了。”變得斯文有禮,成熟穩重了。
薑照皊笑吟吟的問了基本情況,這才又笑道:“這一次放多久。”
田田想說,佟貴妃待多久,他就待多久,到底沒說,就笑著回:“三五日的功夫,多了耽擱不了。”
底下伺候的人,到底不如他。
他不敢撂挑子太久,擔心會出問題。
薑照皊笑著點頭,輕聲道:“既然如此,忙了這麼多年,就好生休息休息,也不打緊。”
“都聽您的。”田田道。
說完他又說:“奴才想吃野菜糊糊了。”天知道這麼多年,隻要他忙的不想吃飯,底下伺候的人,就會奉上一碗野菜糊糊。
都知道他什麼都會拒絕,唯獨不會拒絕這個。
薑照皊看著他笑:“成,你去做。”說著就往清溪書屋領,她現在搬回後院了。
佟貴妃瞧瞧這個,瞧瞧那個,剛開始不明白萬歲爺的用意,直到此刻,她簡直了解的透透的,真真其心可誅。
田田是什麼人,那是清仁貴妃落難時候唯一的依靠,培養出來的感情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又是多年不見,這樣的一個人出現了,哪還有她什麼事。
況且也來不了幾日,見完之後,就又要走了。
佟貴妃抿了抿嘴,頭一次覺得,萬歲爺的心,臟臟的。
“你要不要吃,田田做的很好吃。”說著她就忍不住回憶從前,說自己在冷宮的時候,多可憐多可憐,吃不飽穿不暖,還有奴才欺負她。
田田仔細回想一下,當初兩人的日子,確實難。
遠比她說的還要難。
當她被皇上放棄之後,這麵臨的境地,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了。
更彆提她還有些自暴自棄,不肯接受家裡的幫扶。
後來有野菜糊糊吃,已經是奮起的後果了。
之前不是涼的,就是餿的,扣扣巴巴從他的份例裡頭,分一點出來,不是餓極了,她還不肯吃。
“您受罪了。”田田溫聲道。
薑照皊一噎,她是跟佟貴妃裝可憐呢,田田這麼一說,豈不是蓋章真可憐了。
回眸看向佟貴妃,果然見她一臉心疼,向來情感內斂的她,竟然過來抱住她,認真道:“往後臣妾護著你。”
她道。
薑照皊不禁搖頭失笑,輕輕嗯了一聲。
她說護著就護著,她也會護著她的。
田田看佟貴妃抱著主子,也有些眼饞,但是他不敢。
兩人說著說著,又黏黏糊糊的開始了,田田看了一會兒,覺得被排斥在外了。
他多年沒有爭過寵,一時間技能有些生疏,放技能的時候,總是放偏了,剛開始覺得,是不是清仁貴妃沒有接收到,當看到佟貴妃背著主子,給他一個得意眼神的時候,他就知道。
原來是被人擋著了。
“奴才給您做飯去。”他道。
薑照皊含笑點點頭,這樣朋友都在身邊,能夠隨意說說話的感覺,還挺好的。
這麼想著,到底忍不住笑了:“你這來這裡,不打緊吧?”宮務繁雜,有時候後妃鬨事,也是需要分精力去管。
妃嬪們沒有進項,這份例就至關緊要了。
有時候分到一宮主位那去,這也是容易出問題,東西被昧下了,或者是分到不喜歡的,那有些性子比較火爆的人,都要出來鬨。
有時候被逼到絕路上,也會出來鬨。
這就需要佟貴妃來調停。
“還成。”她隨口回,豈止是還成,這皇上不在,宮裡頭一片寂靜,彆說鬨事了,妃嬪之間彆提多和諧了,湊在一起打馬吊、打葉子牌,相約去禦花園玩,活動多著呢。
有時候遇見事,心情好了,也不願意計較,隨意說幾句,過去就過去了。
也就萬歲爺在的時候,才會擠擠吵吵,事情多的人煩不勝煩。
薑照皊想了想,忍不住道:“禍渣子走了,是會安生些。”都說女人是禍水,但是對後宮中的女人來說,皇上才是禍水。
這麼一塊香甜的大蛋糕,吃多了,吃少了,沒吃到,都是要鬨事的。
“嗯。”佟貴妃小小聲應下,又覺得對萬歲爺大不敬,趕緊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亂說,薑照皊就笑,趕緊點點頭,笑道:“都聽你的。”
“咳。”康熙走了進來,隨口問:“都聽誰的?”
明明隻是個尋常問題,她卻聽出幾分威脅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