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看門房的老漢揉了揉自個兒紅彤彤的鼻子, 頗有些懊惱地將脖子扭了扭,他那老態龍鐘的破燈籠早已破的不像話,在這風中哢哢的響, 如夜風中一曲斷斷續續的葬禮。
暗沉沉的天色一點點壓下, 仿佛要將所見之物壓在其中不得見日月的穹頂之下。
老人慢騰騰地轉了個身, 借著方才拂過的勁風將火苗吹的更旺了一些。
“這天也變了啊。”
皓月當空, 暮靄沉沉之下從金鑾殿上掠過的, 不僅是風。
還有人。
***
“小初最近在做什麼。”
女子的手微微偏移了些,細長的針尖戳上了她柔嫩的手,李淑華舔去指腹上的血痕,滿意不在意的拈起另一根枕,又再次穿過。
“回娘娘的話,李娘子這些日子似乎那夜沒去, 就整日陪著六公主準備嫁衣。”說罷,小春子歪著頭想了想,又道, “娘子這些日子似乎......常常往東宮那處跑。”
“東宮?”她一頓,手上的活也慢了下來, “她去那裡做什麼。還想著她那未婚夫呢。”
“少年人, 少年人。”小太監打著哈哈,拂塵在案幾上輕輕刮過,卷起一陣風,“其實他們門當戶對,多親近親近也不是不可。”
“親近可以, 但不是在東宮。小福子,將本宮的那根翠柳簪拿來。”
鏡中美人如花美眷,眉宇之間確實有說不儘的愁緒。她輕輕扯下冰透的海棠花, 掐滅了經前的燭火。
李淑華隨手拈起一本話本子,搬移版口岸的坐臥在貴妃椅上,想起那有色心沒能力的老皇帝,嚼著口中的桂花糕,笑了起來。
一想起今日那老家夥都快癱在床上起不來卻依舊要找她去侍寢的模樣,便覺得好笑不已。
窗外打更人又敲響了一次,她隨手解開腰上的玉佩,送到站在一旁的小宮女手中。
“紅英,如今是什麼時辰了。李姒初回來沒有。”
得了賞的小宮女又驚又喜,臉上堆著笑慌忙道:“沒有的!娘娘,小姐似乎是要找什麼東西,方才還在這宮裡頭同我站著呢,下一刻便飛出去了,不過,不過若是不然,她應當是在白公子那裡。”
娘子當時跑的方向是東宮,按娘子所想,她應當不會去太子殿下那裡的,那能找的似乎就隻有白少爺一人了。
一想到這兒她又確信了幾分,於是點了點頭強調道:“是的,娘子應當是在白公子那裡!”
“紅英,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美人皓腕輕輕一轉,掐掉了窗邊的那朵海棠花。
“小孩子家家懂什麼,以為給顆糖就是一輩子了麼,可笑。”
“娘娘......”小宮女有些不知所錯,又怕自己聽到了什麼不得的了的東西掉了腦袋,值得諾了幾聲,退到了門口,“娘娘若是無事,紅英便先下去了。”
“行罷,你先回去替我看著小初,讓她少同那些個不三不四的人往來。”
所謂不三不四的人說的是誰不言而喻。紅英吐了吐舌頭,心說人家可是下過聘的,算什麼不三不四,不過終究還是沒說什麼,隻隨意應了聲便下去了。
“慢著。”她頓了頓,玉指在案幾上輕叩幾下,對著門外的人說道,“請,那位進來。”
紅豆腳步一頓,但還是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模樣急急地向外奔了去,下一刻便見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如風一般刺進娘娘屋中,咚的一聲關上了門。
她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心臟跳的快要溢出胸膛。
***
那小宮女沒說謊,傳聞中的李家三娘子確實是在某個姓白的家夥那裡。
並且不僅僅是在他的院子裡,
準確來說,是在他床上。
李姒初攥被褥縮在牆角,如臨大敵地看著麵前這個不好好穿衣服的男人。
“你下去!”
“這是我的房間。”
“那你給我把衣服穿好!”
“可是好熱啊。”
少年嘻嘻一笑,隨著他緩慢爬上床的動作,單薄的領口被輕輕扯開,露出一片結實有力的胸肌。
“初初,通融點嘛。”
通融!通融個頭了!
她當時就不該一時腦子發熱就直接跑來了東宮,雖然這問題是得到解決了,可是清白估計也受不住了。
出去,有一隊禁衛軍會捉拿她,她打不過。
不出去,床上就有一頭狼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盤算著怎麼把她吞吃入腹。
上一次是他喝醉了不打緊,兩人在一塊睡也就罷了,左右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並且還可以在清醒的時候大吵一架以示自己這一覺睡的很不娛樂。
但這回不同,兩人都清醒的緊,且門外的人都默認他們一定會發生點什麼,且這院落裡還沒什麼人。就像白季梓說的,叫破喉嚨也沒人救。
“乾嘛那麼緊張。”
他輕輕揉了揉少女柔軟的頭發,用他自認為最溫和的聲蠱惑道:“怕我啊。”
“我才不怕!”
李姒初猛地將他的手狠狠一打,下意識往床腳處一縮:“你給我滾遠點。”
然而下一刻就是天旋地轉,整個人陷進了被褥中,上頭還壓了個混賬。
“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
他學著她結結巴巴的樣子,覺得是說不出的好玩,於是又在少女下巴親了一下,親的她氣呼呼地又給他招呼了兩拳,最後捂著臉發出嚶嚶的聲音。
“哇!我要告訴我阿姊!你欺負我!”
一麵是羞澀,一麵又期待著會發生點什麼。
一麵是害怕,一麵又覺得似乎這樣也不是不行。
她突然很想給自己一耳光。
兩人打鬨動作中忽的有一被褥滑落在她臉上,遮了一大半,隻露出一雙明眸,如山間的小路一般。
他愣了一瞬,隨後鬆開了手。
“你.....你.....”
“我什麼?”
見對麵人不在指著自己了,她也甩開被褥直起了身子,問道:“這有什麼——喂!”
“你彆動!讓我看看!”
方才才毫不整理的頭發又亂了,少年扯出一塊手帕不由分說地就往她臉上遮,遮的隻剩一雙眼,一微調的眉頭,正氣鼓鼓地瞪著他。
“怎麼會,怎麼會呢?”
“你到底想乾嘛!”
方才被這麼一鬨她本來心中就有些惱怒了,他們今日還能好好的在一塊說話是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並不意味著她並不生氣。於是李姒初果斷扯下了蓋在臉上的手帕,抬手就往白季梓身上甩去。
“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彆動,再讓我看看!”
“白季梓!”
月色斜斜地接著窗簾探入其中,照出了這滿室的荒唐。
若是說方才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期待,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歡喜,那麼如今便是連這最後的一點歡喜也沒有,隻剩下滿腹的怨懟。
乾嘛啊,莫名其妙一個人,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少年鬆開了手中的帕子,向後一仰,鬆開了她。
“行了,不逗你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抬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翻身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