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雙帶著依賴的眼眸,其中倒映著的存在,卻明顯變了一個人。
——
放生澪還以為會在牢房裡見到宇智波斑。
輸了的話,應該會被關到牢房裡,吃很多苦吧。
她這麼想著,最後在千手宅邸、最偏遠的一處院落中見到了沉沉睡著的族長大人。
一路上,院子內外,以及看不見的地方,密密麻麻藏了許多看守他的忍者。
如果不是千手扉間帶路,這一路連隻鳥也飛不過來。
說是養傷,但實際和坐牢也沒多大區彆。
他的傷勢很重,據說在與千手族長的對戰結束過後,就陷入了重度昏迷。
千手柱間堅持不處置他,並將他帶回來,找了族內最好的醫療忍者為其治療。
——這位年輕的千手族長,希望能夠以兩族結盟的方式平息紛爭。
兩族的族人、或者說,忍界的忍者們已經厭惡了這種無仁義無休止的戰爭,無論是宇智波還是千手。
「那泉奈……豈不是白死了。」
從扉間口中了解到一切過後,放生澪腦中忽而如電閃一般掠過這個念頭,這念頭來得快,去得也快,馬上便在腦內消弭得無影無蹤。
現實中,她隻是無聲握緊了黑發青年的手。
“族長大人對我、就如父兄一般,在他醒過來之前,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她對千手扉間道,表示自己想要留下來。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眼神變化,就仿佛一顆心都牽掛在了宇智波族長的身上。
在她身前,睡著榻上的黑發青年雙眸緊閉,上半身纏滿了繃帶,一頭漆色的長發淩亂地墊在身下,看上去虛弱而蒼白。
他的模樣、與當時泉奈的樣子有過一瞬的重疊,使得放生澪感覺心慌意亂,不由更握緊了一些對方的手。
“等族長大人傷好能夠走動,就會帶他離開的。”
千手扉間點頭應諾,答應會在隔壁收拾一間客房出來過後。
放生澪同他道謝,便自如地打水洗淨手,用緞帶束起長發,打算親自上手替對方擦身。
“澪。”
在送她過來的路上,白發青年本就滿懷疑惑,此時見狀,終於忍不住彆過頭問道,“是宇智波的人……強迫你過來的?
”
天色已經很晚,屋中落滿了月亮的光輝。
放生澪此刻終於分出視線來看他。
她束發的手藝並不好,幾縷碎發散亂地落在頰邊,又向外翹起,比第一眼見麵的端莊,又多了小女孩的俏皮可愛。
那張秀美的小臉隱沒在陰影中,隻有一雙眼瞳明亮十分、深淺分明,櫻粉色的瞳色在陰暗處更有種徒花儘散的靡麗感。
“是族長大人救了我和姥姥。”
她因陷入回憶,瞳色更深,目光停駐在黑暗中的某處。
“羽內族的人想要接手山吹族、包括荒祭神社在內的領地,是斑大人保護了神社。”
和室中散發著寒冷的氣息,冬日還未完全走儘,在幽冷的月光下,白發青年忽而閉上眼,那張冷淡的麵容,少有的露出了不忍與頹喪。
細長的朱紅色眼瞳也因抑鬱而微微低垂向下。
安靜之下,放生澪忽而發現,他的睫羽也是白色的,但是短短的,很有秀氣的男孩子的感覺。
冷硬的氣質中和了麵容的秀麗,原來他長大了就是這幅模樣啊。
放生澪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愧疚,過去的事她已經不想再想了。
她想到矢明既然投靠了千手,現在在不在這裡?但是她隻是想一想,並沒有問出口。
就好像,她也很想問問扉間為什麼要對泉奈下那麼重的手啊,難道他不明白人受傷就會死麼?
但也沒有問一樣。
沒有意義了。
“你……很喜歡宇智波?”千手扉間抬頭問她。
“嗯。”放生澪點頭。
千手二少爺就蹙起了眉,十分不悅地低聲計較道:“一丘之貉,這兩族隻不過是狗咬狗而已。”
“羽內卑鄙無恥,半路奪走戰果的宇智波、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為了利益而爭鬥,何談什麼恩情?”
他將其中乾係看得相當分明,當下抱臂冷冷譏諷道,希望澪能看明白。
“宇智波的人隻是將你們當做棋子,現在這種關頭,將你一個孩子派過來,怎樣看也不是一個大家族能夠乾出來的事情。”
他說話好離譜啊,放生澪不樂意聽。
就好像……她不願意被派來這裡,就可以不來;她想要反抗、逃出壞蛋宇智波的“魔爪”,就不會有其他人將她當作棋子一
樣。
當下挽起袖子,在旁邊盛水的木盆中洗過帕子,坐在榻前,替宇智波族長擦拭汗水。
光線昏暗,她的身量尚且嬌小,伏在榻前專心致誌的模樣,不知為何,叫千手扉間心中一酸一疼,如被蛇蟲爬過一般,刺痛難當。
一雙細長的眉愈皺愈緊。
“如果,宇智波斑腦袋清醒,真對你有情,就應該安排你好好待在神社。”
在他心裡,能讓澪這樣的小女孩心甘情願過來這裡,無非是對某人心懷情愫。
再結合她此刻滿眼就隻有宇智波斑的模樣,並不難猜出前後因果。
當時,沒能插手山吹族的戰事,後續也沒能將荒祭神社收回,白發青年心中有愧。
如今見到當初的小姑娘如此細心照顧敵人,萬分複雜之下,隻能一走了之。
“……你好好想想。”
等放生澪感覺到房間亮堂起來、視物也不再那麼困難,再回頭去看時,樟子門正好哢嚓一聲被拉上,千手二少爺淡青色的衣角自縫隙間一晃而過,不見了蹤影。
隻見窗前新點燃起的燭火幽幽,讓陰暗的房間充滿了柔和的光彩。
白發少女出神幾息,便將手墊在族長大人的腦後,回頭繼續替他潔麵,心中一絲波瀾也無。
她的動作輕柔,隻在緣著下頜弧線,向下擦拭到脖頸處時,黑發青年忽而睜開了雙眸,反手抓住了她的手。
逆光下,深邃的眉峰陰影深深,青年眼瞳清明,迸射出銳利的光芒,渾然不見初醒的惺忪之色,顯然早已經清醒過來,將兩人對話聽在耳中。
他枕在巫女細嫩的臂上,連同對方抓著手帕的手一起握在手中,聲音低啞道,語氣間暗含著催逼。
“你信他?”
放生澪在火光中低垂著眼眸,一眨不眨凝望著他。
她跪坐在榻前,為了不惹人注目,隻身著了一件白紫色的和服,一縷沒有挽好的白發自耳邊滑落,蕩在空中。
她慢慢搖了搖頭,並不驚訝他的忽而睜眼,又或者是並不在意。
宇智波斑“哦?”了一聲,仍舊不信。
“可是,他說的都是真的。”
所謂的恩情,都不過是自我安慰,沒有目的的幫忙,是不存在的。所謂“恩情”二字,也是有欠有還,對應著償
還的。
真正的真實赤.裸而直白,隻不過一群互相逐利的豺狼的相互撕咬。
宇智波和羽內,唯一的區彆隻不過是實力的強弱,身為豺狼的犬牙的尖銳與否。
宇智波斑很強,所以他能夠成為荒祭神社的恩人;但如今千手柱間比他更強,所以他輸了,千手柱間成了他們的恩人。
“宇智波並不是值得你喜歡的家族,以前不是,未來也不是。”
“我已經答應千手,會和他們聯盟。”他毫不掩飾地盯注著女孩的神態,帶著上位者的壓迫,他的手抓住了澪的手,所以巫女隻能回答,不能逃避。
“我沒能為泉奈報仇,不隻是現在,也許未來都——”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答應的話,會死的吧。”
放生澪忽而輕輕打斷他的話。
在宇智波族長陰鬱的視線下,白發少女懵懂地眨一眨眼,這仿佛對她而言不過,隻是一場稀鬆平常的對話。
如果不是手被抓住了,她也許都要坐下來,托著下頜慢慢聽他講了。
“……”
猶如凶獸般陰沉不定,頭上都仿佛有陰雲彙聚的宇智波族長麵色微怔,就這樣忽而泄了氣,他沉沉地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