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歉的模樣,令小男孩微微蹙起的眉皺得更深。
“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不用覺得抱歉,更不必說出口。”
“我的名字是岩勝,姓氏家族剛才你?也聽到了,是繼國家的長子。”
“好了,現在輪到你了,你?的名字是什麼?”
他像是小哨兵一般發號指令,安撫小女孩緊張的心情?,指揮她去問答,而非困在頹喪的情?緒中。
這樣平常的口吻,極大程度地緩解了對方的不安,白發櫻瞳的妖怪女孩順著他的問題去思考,轉而一本正經、又怯怯地反問道。
“妖怪的名字……可是不能夠隨便詢問的吧?”
無論是誌怪記載,還是坊間傳聞,流傳在人們耳中有關妖怪的「名字」,一直被認為是弱點。
語言從來都是一種神聖的東西,從口中吐出的名字尤為甚,一旦被獲悉,妖怪便會被其束縛,為之所?驅馳。
繼國岩勝一愣,正苦惱間,旋即卻見對方輕輕緩緩一笑。
“我的名字叫作澪,伊賀城下放生家的巫女。”
她一笑,令岩勝感覺不耐的軟弱氣質就消減了許多,仿佛明月出雲,那張稚美的顏容說不出來的柔麗明媚,直叫人移不開眼。
“並不是妖怪。”
黑發男孩紅著臉“哦”了一聲,但對於她不是妖怪的回?答,似乎他很是懷疑,一雙暗赭色的眼瞳猶豫著,看上去並不是很相信。
兩人對望幾息,直到屋外有人敲門,要找口中的岩勝少爺出門。
聞言,室內尷尬的氛圍才是一緩,繼國岩勝微微挺直脊背,向後望了一眼,腳步亦是往後一動,明顯是想要過去。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麵前孩子她的存在在此情?景下是會被人發現的,心中便升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悅來。
“來。”
左思右想,繼國岩勝牽著澪的手,帶著小女孩,兩個人一起躲進了壁櫥中。
“不要發出聲音……”
為了偷偷見不受父親待見的可憐兄弟,繼國岩勝偶爾也會爬一爬相通聯的櫃子,以達成與緣一玩耍的目的。此時做起這種事情?來,便也輕車熟路。
在將身體藏入陰影中時,還不忘提醒放生澪要注意頭頂,不要磕碰到地發出聲響。
兩個孩子麵對麵蜷縮在狹小的壁櫥中,跪坐在對麵的繼國家小公子一伸手,越過了澪的視線,在她肩後將櫃門給輕輕拉攏合上了。
“阿係每天早上都會來找我練習劍術,我們躲在這裡,他找不到我的話,就會去其他地方了。”
視野隨著櫃門的合攏而收束,被束縛在四方空間中的聲音,如無頭之鳥在耳邊盤旋著。
放生澪抱膝點頭,表示理解,目光追隨著從櫃子縫隙處向外看的岩勝身上。
名為阿係的仆人果然推門進來尋找了一圈,當然沒有男孩的蹤影,當下也隻能撓著頭出門去了。
臨走前,還在口中為難地嘀咕著:
“少爺難道是已經拋下我,自己一個人出發了麼?”
見到仆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內,繼國岩勝才鬆了口氣,他之前大氣不敢出地等候,此時放鬆下來,便分外嚴肅地同身旁的小姑娘解釋道。
“伊賀山城離繼國家隔了兩座山,即便是騎馬也要走大半個月。”
“你?忽然出現在這裡的事情?,說出去沒有人會相信的,一旦被除我以外的人看見了,大家還是會當你?是妖怪的。”
他希望澪明白自己的意思,白發女孩也表示理解地認真點了點頭,仿佛不大在意地偏過頭回答道:
“……其他人,我倒是無所?謂,隻要岩勝能看見我就好了。”
在黑發男孩還在為這句話感覺一知半解時。
為了配合此刻的氛圍似的,也為了不被莫須有的人發現,縮在黑暗櫃子中的她斂下眼眸,輕柔道。
即使在陰暗下,那張稚氣未脫的麵容,也蒙著一層溫和的柔光。
那雙櫻色的眼瞳中,有星河脈脈,美不勝收。
她說:“隻需要,和?岩勝一個人見麵就可以了。”
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笑容,眼前叫人倍覺憐愛、可愛得仿佛妖怪的女孩,臉上慢慢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似霞暈一般的色彩,在純白的她的身上顯得格外好看。
“雖然並不明白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有一件事情?能夠確定。”
繼國岩勝望著她,漆黑的空間中,無法延伸的視線近距離交彙著。
他與她對視幾息,便主動將目光挪開來。
但很快,那
移開的視線便不禁再?度抬起,與對方四目相對。
蓋因對方容顏上那種神態……就仿佛他、與之她,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物,那種注目內斂著一種平靜的溫柔。
——月亮也是這樣照撫著萬物的,然而眼前的月光,眼中就隻有他一個。
“既然繪馬將我們連接起來,就說明,岩勝與我是被選中的姻緣。”
“無論相隔多遠,最後,總是能夠在現實?中相遇、相識的。”
那是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繼國岩勝眨眼之間,櫃中的另外一人,便似朝霧霜露般,在早晨來臨之際,從衣角、到發梢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聲音逐漸低下、直至微不可聞,如果不是剛才他曾拉過她的手,那溫熱的觸感不似作假,岩勝都要懷疑剛才一切都是幻影,全都是自己的錯覺了。
那是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岩勝從她口中所?聽到的,這一輩子中最為樂觀的一句話。
因為伊賀城下放生家的小巫女,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悲觀的孩子。
她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流眼淚,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在以後的日子裡,讓繼國岩勝過得苦不堪言。
即使後來二人如此刻所說的一般,相遇、相識,直至結成夫妻。
她那令人不忍苛責的憂鬱,也未曾有分?毫的改變。
隻有現在,被獨自一人留在箱籠中的繼國小公子望著眼前四四方方的櫃壁,不覺若有所?失,伸手去碰女孩剛才還存在過的那處地方。
抬起的手指穿過空氣,徑直碰到了冰涼的櫃門,溫度自平直的壁上傳導回來,證明對方的確已經不見了。
就好像她忽然的出現,就連離開也是猝不及防,無法操控的。
那位名為“澪”的孩子,一定回?去自己族中了。
到了這時,繼國岩勝又不急著出去練習劍術了,他靜靜待著壁櫥中,放任自己的思維向四麵八方伸展翻滾。
他試圖想著彆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隻是,從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被女孩自口中吐出時,在他潛意識裡、在他耳邊,簡直就好像有個聲音在咆哮著,冷冷地譏誚著。
提醒著他:
該與眼前這孩子相遇的、被繪馬所選中的,分?明是他那位
不笑也不說話,如透明人一般可憐的弟弟才對。
在那類似於告白的話語下,束著馬尾的小男孩的眼瞳卻微微放大,手足亦冰冷得可怕。
因為一切他都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偷來的,是他從弟弟門前拿走了繪馬。
也就是說。
被選中的、與她有命定姻緣的人,才不是什麼岩勝,從始至終……
「也許都隻是,都隻有繼國緣一一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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