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抗爭。
橫濱黑手黨史上最惡劣的流血事件。
持續時間最長、死亡人數最多, 所有組織都被卷入這場聲勢浩大的腥風血雨之中。
一切起始,得從「高瀨會」頭目, 以普通人之身、掌管非法異能組織的德國神父魯普萊希特的失蹤開始說起。
這位隻差臨門一腳,即可吞並雇傭兵組織「GSS」,從而統治整個橫濱租界的德國人,在某一個雨後清晨,被其手下發現葬身於火海之中。
自那之後,失去魯普萊希特這位極富遠見的掌舵者,高瀨會對於租界的影響力日益衰弱。
曾被其打壓的組織死而複生,橫濱租界暗流湧動,原本凝滯不動的格局逐漸有了改變傾向。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高瀨會、GSS, 再加上隨著港口建成, 而新增的歐洲異能組織Mimic, 海外組織Strain,橫濱四大非法組織隱隱呈四足鼎立之勢,為了爭奪地盤與資源,爭奪租界的最終掌控權, 各大組織之間開始了明爭暗鬥。
即便白日裡依舊風平浪靜,可每到夜幕降臨, 以異能者為首、各大非法組織的交鋒卻才剛剛拉開序幕。
如果僅僅隻是這樣發展下去,這樣的混戰也無法掀起什麼風浪。
——沒有相一致的目標, 僅僅隻是各自為戰著, 甚至無須港口黑手黨出手,在兩敗俱傷之前,各大組織也會自行加速抗爭推進,在事態發展得更為不可控之前, 抉擇出租界的所有權。
——如果不是……那名被稱為「白麒麟」的神秘異能者的到來。
這場混戰,也許就和港口黑手黨曆史上每年都會發生的那些戰鬥沒什麼兩樣。
不知相貌、不知目的。
白麒麟如狂戰士般、殘忍無差彆地殺害一切非法組織的成員,同他見麵的人中、就沒有能夠僥幸存活下來的。
海外組織Strain八成的成員被屠;GSS金庫被盜,金庫守衛人員包括武裝乾部在內的成員被儘數虐殺。
武器商人“陰刃”,原宗教組織“聖天錫杖”,秘密運輸業者出身的“kk商會”,不計其數的組織與異能者都被卷入其中。
隨著港口黑手黨乾部“大佐”的死亡,一場由憎恨和報應,以及疑神疑鬼所造就的血之狂想曲,就此奏響在這座港口城市上空——
龍頭抗爭結束前第二十天。
「白麒麟」單方麵向所有非法組織宣戰,其背後恐怖的異能者組織團體浮現在眾人眼前。
龍頭抗爭結束前第十天。
包括港·黑大樓在內,橫濱各區各大組織總部被炸毀,港·黑乾部候選太宰治確認失蹤。
龍頭抗爭結束前夜。
橫濱租界末段,一處廢棄大樓頂層。
寬敞的水泥天台上,裸露的鋼筋與廢棄的石料隨處可見,生鏽了的灰藍色集裝箱集中堆砌在一邊,其上密布,鐵皮卷起,就好像曾經有什麼極速飛出的東西,隻在一瞬便穿透了它的表皮,撕咬下一道破開的口子。
散落的彈殼,崩裂的地麵,無一不彰顯了此地不久前曾發生過一場激烈的黑·幫火拚。
但在此刻,跟外表的破舊迥乎不同,現在的樓頂突兀多出了一座色彩絢爛、頂蓋尖尖的玻璃花房。
佇立於戰場廢墟上的建築,難免會讓人聯想到、其中的主人或許就是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者。
教堂式的玫瑰花窗隨處可見,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始終都是散發出斑斕光線的幾何形彩繪玻璃。
森藍之月照耀下,花房內部被渲染得斑駁陸離,絢爛無比,哥特風格的美學在一間小小的玻璃牢籠中體現得淋漓儘致。
一位身著白色披風的青年長身玉立,銀白色長發似朦朧綢緞裁就而成,微翹著披散而下,他略微低首,俯瞰樓下的城市。
在他另一側,白絨毛黑披風的青年垂手而立,他依舊戴著標誌性的哥薩克帽,烏黑的發絲以帽簷鑽出,柔軟地垂下在兩邊,一雙紅葡萄般的眼瞳中氤氳著動靜自如的神秘笑意。
兩人並肩站在花房前,被斑斕光線照射著的麵容,恍惚間有種浮於人世之外的氣息。
好似懸浮在戰場上空的幽靈,他們凝視著夜色中的橫濱,一場決定未來世界的簡短對話就此安靜地發生。
D先生首先開口道:“你已經為她複過仇了,這個城市現在已經沒有你的敵人,可你好像還是不滿足。”
他以歎息的口吻說道,眼睛卻沒有離開過樓下的橫濱。
今夜的港口城市依舊燈火通明,巨大的探照燈的光芒在天空的烏雲中隱現,沿著曲折的海岸線,高樓似鋼鐵巨獸般盤踞林立。
無數明亮的窗戶,組成其蒼白的複眼,幽幽與他們對視著。
“複仇……”
被稱為「白麒麟」,實際名為「澀澤龍彥」的白發青年、仿佛將這句話放在口中咀嚼了一會兒,才矢口否認道:
“我沒在為她複仇,隻是單純對這個沒有她的世界作出報複罷了。”
他在這句話中彆開頭,倏爾側過身、回首向著玻璃花房內部凝望而去。
樓頂的狂風吹動他的長發與披風,兩鬢細軟的碎發隨風而動,落下在臉上的陰影,將發絲下的那雙暗紅色眼瞳襯得格外深沉。
“寶石、金塊、古董,想要的東西總是一件接一件,一旦拿到手卻又很快感到厭倦……”
“外界的物質根本無法滿足我……無論怎麼閃耀,終究不過是死物的餘暉。”
玻璃花房內部陳列了許許多多戰利品——那些斑斕的寶石、璀璨的金塊,散發出古樸光澤的古董藝術品全都被錯落有致地擺放在其中。
——這些都是在這場抗爭中搶奪回來的東西。
視線從其上一一掠過,他的眼神很快倦冷下來。
就好像成熟過後,就很快對玩具感到抵觸厭煩的小孩子,質問曾經的自己為什麼會喜歡這些無聊的東西一樣。
隻在視線、落在黑暗中所露出的畫像的一角,當瞥見擺放在花房正中的東西。
青年臉上的嚴寒才稍微有了些許動容。
“作為老朋友,我早就這麼忠告過你了。”
D先生的聲音好像無論何時都充滿了淺淡的愉悅笑意。
他在夜幕下跟著澀澤龍彥的步伐,套著長靴的修長雙足踩在一條直線上,慢條斯理、又十分懶散地朝著他的方向走過去。
繞過白發青年的身形,費奧多爾的目光同樣落在了玻璃花房深處,當他也望見了在陰影中,被那些奪目的財寶所簇擁著的東西時——
這位俄羅斯人很快也露出了一絲訝異的神情。
這樣的神氣在他一貫動靜自若的眉宇間綻放,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以至於,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後,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回歸到一種諱莫如深的冷淡。
“現在我也多少能夠體會到一點你的心情了。”
俄羅斯人似真似假地自語道,尾音泯滅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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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頭抗爭結束當夜。
橫濱的大街小巷上,無數手持武器、全副武裝的黑手黨湧入街頭。
由乾部候選的中原中也帶頭,港口黑手黨首先吹響了反擊的號角。
搜尋著「白麒麟」的蹤跡,騎著紅色機車的橘發少年如若無人般穿行在混亂的街區,子彈、閃電、火焰,任何武器在觸碰到他之前,就被他的速度甩在了車輪之後。
紅漆的杜卡迪1199在夜幕下發出野獸般的怒吼,仿佛閃電般、隻在原地留下一道緋紅的殘影。
殘燈照晚。
一路輕鬆擊敗掉攔路的人,橘發少年很快便營救出了自己的搭檔。